吴樾刺杀五大臣

今年“辛亥百年”的展览基本上都闭幕了,我参与的以图像为主的展览有首都图书馆、国家图书馆、中华世纪坛、政协和上海美术馆等几家,上半年的主要精力几乎都放在这几个展览上了,集中翻看的资料也让我对“辛亥革命”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新的认识。纵观中国的五千年历史,真正的“变革”都是靠枪杆子实现的,都是“革命”,几乎没有和平变革的先例。既得利益者肯定不愿意轻易失掉自己的好处,当“革命者”的态度“满槽”的时候,实现诉求的手段就会变得激烈,“变革”就只能通过“革命”实现了。在满清的最后几年,革命党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用刺杀的方式来革“命”了,比如刺杀出洋考察五大臣的吴樾。

庚子事变之后,迫于国内外形势,慈禧同意推行君主立宪制,委任辅国公载泽、兵部侍郎徐世昌、户部侍郎戴鸿慈、湖南巡抚端方、商部右丞绍英出洋考察宪政。1905年9月24日,是五大臣准备乘火车离开北京的日子。此前一天,吴樾从随同五大臣出国考察的杨笃生那里获悉了详细的出行计划,与准备一起行动的张榕在安徽会馆设宴招待各方友人。庶日怀揣杨笃生事先制好的炸弹离开会馆,并置一信于枕下,详书其此次行动的缘由,并声明与会馆众人无关。以便万一事泄,不托累旁人。铁路局给五大臣预备的专车一共五节,前面两节供随员乘坐,第三节是五大臣的花车,第四节仆役所乘,最后一节装行李。八点刚过,送行的人陆续到达。首先到的是徐世昌,接着是绍英、端方、戴鸿慈,最后到的是载泽。吴樾穿一套仆役的衣服,混入仆役之中进入车站上了第四节车箱,张榕在他的身后,因车站人多,被隔在了远处。在试图由第四节车箱进入中间花车的时候,被卫兵拦住,引起了卫士的怀疑,正纠缠间,又上来几个兵卒。吴樾见此便冲进花车,引爆炸药。砰然巨响之后,端方亲属、徐世昌和戴鸿慈受轻伤,绍英受伤较重,载泽一只手受伤,吴樾当场殒命。张榕因离得较远,加之杨笃生掩护,趁着混乱脱险。事后,京师戒严,慈禧一面下令追查,一面传旨为防止有人携炸弹等物潜入颐和园,故将围墙在原有高度上又增加三尺有余。园内设电话;增派驻军昼夜巡逻。肃亲王善耆和赵秉钧负责追查凶手,他们从吴樾的尸骸上找不出线索,就把尸体拍成照片,印了数百份,分发给所有的便衣侦探,到客栈、会馆、庙宇,以及任何可以作为旅客逗留之处去查问。最后终于有人认出他就是在会馆住过的桐城世家子吴樾。桐城会馆的执事吴士禄被捕召出张榕。因事前吴樾留有遗书,因此会馆中的同乡都未受到牵连。张榕于数日后被擒,除承认与吴樾认识之外,一字不招,仍被判入狱。

现在来看,对于改革,当时的清廷确有敷衍之意,君主立宪只是维持皇权的新外衣而已。但吴樾等人刺杀五大臣的计划也确实让皇室改革的信心大打折扣,错过一次可能和平变革的机会。

关于这此刺杀事件,有很多文字记载,但是鲜有图像,其实,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就有英法等国的记者拍摄了照片,整理如下。

吴樾遗像吴樾遗像

被炸的五大臣花车前门车站被炸的五大臣花车

被炸的花车看得出来爆炸的地点靠近这一侧车厢,车厢外面的铁皮也被轰开,可见炸弹威力不小,是为五个人准备的量

身死的吴樾爆炸现场的照片,吴樾当场身亡,左脸重伤,腹部重伤,好像是被炸碎的椅子或桌子击中

身亡的吴樾现场的另一张照片

散发的吴樾照片当时散发的用来辨认吴樾身份的照片,存世量不小,可见当时真的分发了很多张

《飞鹰》杂志的漫画之四

第五期《飞鹰》杂志刊登的漫画是叶浅予创作的“王盛摄影个展”。虽然画中有人说风凉话,但仔细观之,“王盛”的作品内容涵盖了人体、静物、风光、肖像、建筑等诸多题材,而且利用了背光的剪影效果、建筑局部的图案效果,可以说摄影师几乎玩转了艺术摄影的所有分类!在 1930年代全面侵华战争发生前,上海和北京作为中国摄影的两大阵地,很多摄影师都热衷于参加国外的沙龙展,特别是以上海的摄影师居多,他们往往处于社会上层,有良好的职业(比如医师),有钱有闲,自然有条件去琢磨怎么拍“漂亮”的照片,即使在今天,高端的摄影圈还是烧钱的俱乐部。

第五期的封面

叶浅予的漫画

《飞鹰》杂志的漫画之三

第三期《飞鹰》杂志没有刊登漫画,第四期开始重新出现漫画。这期的封面是卢施福拍摄的振翅待飞的雏鹰,很合杂志的刊名。选登的作品中我比较喜欢金石声的“晓航”,透着宁静,让人心情舒畅,装饰感强,是我喜欢的风格,可惜他的原始作品非常非常难找,但是作为一个影像收藏家,收藏中一定不能少了他的原始作品。

这期的漫画仍然由叶浅予创作,画中老王为了自拍一张与石像生的合影,废了一盒胶片也没成。里面提到“暗盒没有抽出”,这个暗盒是专门存放胶卷的部分,装在镜箱后,后来随着相机的小型化和135胶卷的流行,暗盒和镜箱合为一体,这种设计一直保持到现在。当然,现在也有“后背”的概念,一般玩儿针孔或大画幅的多用。记得之前把玩过一只拍摄玻璃干片的立体照相机,暗盒也是单独的部分,设计极精巧,可以在不打开的情况下“卷”片(暗盒可放12张底片)。

《飞鹰》第四期封面

本期刊载的金石声作品“晓航”

本期刊载的漫画

《飞鹰》杂志的漫画之二

1936年2月号的《飞鹰》杂志继续介绍了“摄影上几种重要化学现象”和“赤外摄影”,发表了郎静山的“一枝花”、卢施福的“世外桃源”、卓世杰的“守土有责”等作品,最后依旧刊载了叶浅予的漫画。

漫画中提到的“白朗尼”是柯达公司1900年推出的普及型相机Brownie,使用620软底片,不仅售价便宜(仅1美金),而且使用简单,按当时的广告说法是小学生都会用,这为摄影术的传播和推广起了重要作用,也开始了相机小型化之路。漫画中的摄影爱好者本来约了美女拍照的,但是遇到爱拍照的朋友,结果美女还没到底片先用完了,数码时代动辄2G、4G的数据卡,这样的问题基本不可能再出现了。

第二期的封面,金石声的作品“雪后”

第二期中叶浅予的漫画

《飞鹰》杂志的漫画之一

今天从朋友处借来一套《飞鹰》杂志。《飞鹰》杂志1936年1月创刊,以鹰社名义编辑,由在同济大学读书的金石声主编,大夏大学学生冯四知、蒋炳南参与编辑。从1936年1月到1937年7月共出版19期,第20期因“八·一三”事件而被毁,此后停刊,因此全套的《飞鹰》杂志共19期。这本杂志是研究中国摄影史的重要资料,发行的时间正值沙龙摄影最活跃的时间,投稿的摄影师不乏郎静山、吴中行、张印泉、金石声、刘旭沧等大师。杂志中一些摄影技巧方面的文章放到现在看已经没有什么指导意义了,倒是里面的照相机、摄影机、胶片和代理商的广告比较有价值。另外除第三期外均刊有表现20世纪30年代国内摄影风气的漫画,都是叶浅予、丁深等人的作品,即使现在看来也极具讽刺意义,我把这些漫画放上来和同好分享。

《飞鹰》杂志第一期封面,不知道几个大学生怎么找到于右任题的刊名

创刊号的创刊词

杂志的发行信息

头刊里叶浅予的漫画:标准摄影家游北平,他说:“这样派头儿大!”

现在也有那样的,哈哈!

苏州报恩寺北塔

苏州是历史名城,古迹众多。可惜赶上太平天国运动,古城数度被毁。待到战争结束,正值摄影术从广州发展到南京、苏州和上海,沧桑的历史名城吸引着西方摄影师的目光,因此有不少拍摄于1850-1870年代的苏州照片留下来,比如我知道的就有开元寺无梁殿、双塔和灵岩寺虎丘塔等。这座人间天堂,我小学四年级暑假第一次去,现在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枫桥下拍过照片。前几天去苏州出差,忙里偷闲,终于在一天下午报恩寺停止售票前和同事进去转了转。这趟出差匆忙,没有认真准备功课,最后离开北京的时候连一张苏州的老照片都没带,怨念不已。

报恩寺始建于三国吴赤乌十年(247)至十三年(252),初名通玄寺,唐代开元二十六年(738),唐玄宗诏命天下各大郡置寺,以年号为寺名,故将通玄寺易名为“开元寺”。北宋崇宁三年(1104)端阳节,报恩寺迎请佛牙舍利,徽宗赵佶写《佛牙舍利赞》一文,并赐寺号“万岁”,寺遂易名“报恩万岁寺”,南宋淳熙五年(1245),又奉名为“报恩万岁贤首教寺”。该寺自隋代起便屡毁屡建,至今保存最古之建筑就是号称江南第一高的砖木塔北寺塔(建于南宋)和寺内东部的楠木观音殿(建于明代)。北寺塔平面八角九级,外壁挑出木构腰檐,八面均开壶门,塔高76米,沿塔内回廊层层登级可至塔顶,在外廊俯瞰苏州城。不过,塔外廊的地面均向下倾,站在栏杆边上很忐忑,同去的同事恐高,留影的时候一直紧紧抓着围栏。

回家后找了两张拍摄于1870年代的北寺塔老照片,塔的外观变化不大,寺内最北端的藏经阁尽管还是层檐歇山顶,但是老照片中顶层四角上翘不多,显得很内敛,现在的建筑相较之下就略显张扬了,而且这座大殿的位置看起来比1870年代靠北。

如果有机会再去,一定好好作功课,多准备些资料,好好看看苏州城的变化。

1870年代的北寺塔,应该是从东南向西北方向拍摄,后面的大殿应该是藏经阁

1870年代的北寺塔,从北面拍摄

从南边远望北寺塔

进入山门后看北寺塔

近看北寺塔,好高啊……

在塔上俯瞰北边的几座大殿

在塔九层外围廊远眺苏州城北

在塔九层外围廊远眺苏州城南

牵手

网上有张1945年抗战结束后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合影,今天看到原作,发现老蒋竟然牵着宋美龄的手!其实蒋宋夫妇在很多照片里都是牵着手或挽着胳膊。诚然,蒋宋美龄有西方教育的背景,老蒋也在与其婚后皈依基督教,他们的生活方式受西方文化影响,在公开场合也有亲密动作,但我觉得这更多的是他们人性的表现,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夫妻,夫妻之间就是这样的,不像某组织称“革命同志”或“革命伉俪”,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不尊重或不承认人性,就干不出人事儿。黄仁宇先生有个大历史观,其中一条是不看一时之成败。人终归是人,事业上也许不顺利,但是有爱的人陪伴一生,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另附一篇西安事变后蒋宋美龄给蒋介石的一封信:

夫君爱鉴,昨日闻西安之变,焦急万分,窃思吾兄平生以身许国,大公无私,凡所作为无丝毫为自己个人权利着想,即此一点寸衷,足以安慰。且抗日亦系吾兄平日主张,惟兄以整个国家为前提,数年来竭力整顿军备,团结国力,以求贯彻抗日主张,此公忠为国之心,必为全国人民所谅解。目下吾兄所处境况真相若何,望即示知,以慰焦思。妹日夕祈祷上帝赐福吾,兄早日脱离恶境,请兄亦祈求主宰赐予安慰,为国珍重。为祷临书,神往不尽欲言,专此奉达敬祝康健。

妻美龄
廿五年十二月十三日

突然想起个段子,加入某组织宣誓时,体重会轻21克。

抗战结束后蒋宋合影

上图放大后看得到老蒋牵着宋美龄的手

开罗会议期间蒋宋游览开罗古迹,蒋搀着宋

还是在开罗,蒋搀着宋

我最喜欢的照片之一,重庆,日本轰炸机飞过后,蒋搀着宋走出防空洞

晚年,蒋搀着宋上楼梯

老蒋过寿时拥着宋美龄

晚年,老蒋牵着宋走出宅邸

晚年,宋挽着蒋在游览

老太太挽着老头儿

摄影师笔下的俊男美女

为什么要说摄影师的“笔”下,而不是“镜头”中呢?因为照相馆的肖像作品一直都有修整的传统,底片时代是在底片上或直接在照片上修,现在数码时代是在电脑上用Photoshop修。修整的内容多少年来一直没有太大变化:让脸色红润、眉目清秀,目的都是为了让被摄对象看着更精神和漂亮。在底片或者照片上修整可是技术活,不仅要了解暗房知识(比如在底片上人的脸部涂以淡淡的红色可以局部减弱曝光,使肤色看着更自然),还要有绘画的功底(用细毛笔描眉毛、眼睛)。正因为是完全靠手工的技术活儿,各个照相馆的水平就参差不齐了,有技术好的就有技术差的,有认真的就有敷衍的。

下面两张照片,青年男子的坐像看着很自然,但用放大镜仔细看过后就会发现他的手、眉毛、眼睛和额头都用毛笔细细描过,以增强对比度。另外一张女子站像是手工上色的,但是这种着色方法就很生硬,像小朋友玩儿的那种上色游戏,而且不用放大就能看到她左手被描的像鸡爪,好好一“大脸美女”被糟蹋了。上色照片要追求好的效果(当然得先具备实现好效果的技术能力),应当先用淡彩将照片整体润湿,风景一般用天蓝色,肖像一般用肤色,再利用类似水彩湿画法的方法局部上色。

青年才俊的坐像,蛋白照片,佚名,1890年代

头部放大,看得到脸部轮廓、脸颊、眉毛、额头都有修整的痕迹

“美女”站像,蛋白照片,手工上色,佚名,1900年代

被描过的手的局部,实在太敷衍了

Watching You

美剧或者电影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个动作:用食指和中指先指着自己的眼睛,再指向别人,这表示Watching You(盯着你呢/老实点儿/别耍花样)!是一种威慑和恐吓。今天看到一张老照片,是过去海船船尾的怪兽彩画。那个时候都是木制帆船,行走海上风险较大,遭遇大风浪则认为是海里的妖怪在作乱,船家为了保平安,就会在船尾绘制“生猛的”怪兽,吓退海怪。现在看,有没有一点儿“Watching You”的意思呢?!特别是这张照片还能看到“怪兽”的两只小手(请原谅我用“小手”这个说法,确实太可爱了),好像是内八字地撑在地上,对着海怪龇牙咧嘴呢。要说这张脸,可以用“标致”这个形容词,因为很对称,浓眉大眼的。总之,这张怪兽脸很可爱,可惜现在渔民的船上都看不到这样的彩画了。

我突发奇想,刚试航的老瓦要是也有这样的喷涂怎么样?

风景照片的层次

最近找到一个事情,可以朝九晚五的,静静的,一个人看老照片,每天能看几百张,又找回这样的感觉很好,虽然回家的时候眼酸背痛,但是我心里很满足。就在看老照片的过程中,我对风景照片的拍摄有了一点小感悟——风景照片的层次很重要。

我这里说的风景照片有别于建筑照片,不为表现单一的物或景,而是场景。一个场景中会有很多元素,这些元素有主有次,从小处看,多数元素都是为了突出主体而被摄入镜头;从大处看,每个元素又都是平等的,构成画面缺一不可。比如中国传统水墨画,只画一个高士没什么意思,如果再添一片山林,添上小桥流水,“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就出来了。

第一张照片是杭州的西湖,近景是有着优美曲线的古建筑,中景是静谧的湖水和游船,远景依次是茂密的树丛和山峦,水天之间正好以黄金比例分割,里面每个元素,山、树、水、船、人、亭都不可或缺,把这些元素放在一起才是和谐的构图。

第二张照片是上海的龙华寺。龙华寺的老照片很多,但这个构图真少见。龙华塔本在亭子的远处,但是摄影师巧妙的将塔置于两根廊柱之间,造成塔好像很小,身处亭内的错觉。

第三张照片是颐和园的琉璃塔。摄影师把前景的松树和远景的山峦几乎塞满了整个构图,唯独将露出的一小块空白留给琉璃塔,也是少见的角度,就景色的表现来说远超过孤零零一座塔的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