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代上海海关建筑

海关,是一个国家融入世界的表征之一。近代中国海关,是伴随着《南京条约》的签立而建立的,在最初几个通商口岸之中,属上海的江海大关最为著名。

1843年,身为江南海关监督的苏松太道宫慕久在洋泾浜通往黄浦江河口北岸,建设了临时的“西洋商船盘验所”,即“江海大关”的前身。1846年,宫慕久应英领事巴富尔的要求,为便利英商报关,设江海北关于北门外头坝(今汉口路外滩),办理洋商征税事宜,俗称新关。原有海关(原小东门附近,今方浜路边)改称江海大关,办理华商海船进出口税务。江海关下设南卡于黄浦江烂泥渡;北卡于苏州河新闸桥,以及长江北岸天生港分卡共三处。1853年小刀会占领上海县城后,江海北关大部分办公建筑被毁。

小东门外的江海大关

位于苏州河新闸桥的江海关北卡

1857年清政府在今汉口路外滩建成衙门式江海北关办公楼。

外滩边的新关第一代建筑

1893年11月17日,新的江海北关大楼落成。新江海北关大楼沿用了旧址的基础,平面与旧关基本相近,为凹字形,正中为钟楼。

新关第二代建筑

1925年,海关决定再建新楼,最后由公和洋行老板、汇丰的设计者威尔逊设计新海关大楼,大体上就是现在外滩的上海海关大楼。

新关第三代建筑

同一个照相馆的三张人像

有的时候照片收藏的感觉很像集邮,一套完整的邮票要经历很长时间,通过很多途径才能一一搜集齐。手里有三张清末某照相馆的人像作品,都是大尺寸蛋白照片,通过装饰了流苏的小圆桌、地毯、壁纸很容易判断出是摄自同一家照相馆。

中国早期摄影史的发端和传播就是从照相馆开始的。摄影术作为舶来品最早被会拍照的外国人带到中国,第一批学习摄影术的人基本上都是开画楼为人画像的画师出身,他们使用摄影术来扩展自己的肖像画生意。早期的摄影术要求使用者具备基本的化学知识,传统中国人没有这样的基础,自然不容易,而先驱们的努力,以及他们对摄影术的学习和掌握,有意无意地推进的这一伟大发明在中国的传播。中国早期的照相馆,基本上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充足的阳光

干版照相法被推广之前,底片的曝光时间都比较长,只有保证充足的光线才能缩短曝光时间,因此照相馆必须有大窗户或天窗以保证亮度。

布景

至少要配备一轴绘有风景的画布,这样可以使被摄对象看着不那么单调,有助于丰满人物形象。最差也要有壁纸或单色的粗布。

地毯

地毯总是能让房间看着高贵和豪华,这对提升被摄对象的社会身份有很大帮助。当然也有例外的,威廉•桑德斯为了在摄影棚内可以模拟底层中国人的生活,专门要在被摄对象的脚下铺满稻草……

家具

被摄对象非站即坐,所以椅子是必须的,而且大多都是西式家具,只有很少数中国人,比如梁时泰的照相馆内才用中式家具。

摆设

为了提升或者配合被摄对象的身份,家具上还要有摆设,主要有茶碗、书、盆栽、水烟、座钟等,不同的情况用不同的组合。

搜集和研究这些早期中国照相馆的摄影作品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只是百多年前的照片完整留存到今日的不多,且很多都没有留下照相馆的文字信息,只能靠我们去挖掘去寻找尽量多的碎片,像拼图一样复原他们曾经的模样。

如果哪位同好还收藏有这家上海某照相馆的作品或知道这家照相馆的信息,请联系我,贴出来大家可以讨论和交流。

残园惊梦——奥尔末圆明园历史影像

2010年是圆明园罹难150年周年,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与台湾秦风老照片馆共同主办的“残园惊梦-奥尔末圆明园历史影像展”将于8月3日——8月30日在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展出。12帧奥尔末圆明园底片冲洗出的72幅大尺寸照片,2帧一百多年前的原玻璃底片将首次与公众见面。

德国人恩斯特•奥尔末,原为专业摄影师,大约1867年在厦门开设一家照相馆,第二年转到中国海关,此后46年间,奥尔末一直在中国海关供职,先后居住在厦门、北京、广州、青岛等地。1914年,奥尔末退休后,携妻还乡,于1927年过世。1873年,奥尔末任职北京海关时,拍摄了一组圆明园的照片,距圆明园被毁仅13年,就目前可以考证的圆明园历史影像中,奥尔末的作品是最早的,比托马斯•查尔德(Thomas Child)还早上4年。后其作品曾透过藤固的著作为中国人所知,该书图片也被反复引用,或被复制做小型展览。但奥尔末的原作底片,以及由底片直接冲印的原件照片从未在中国大陆公开过。

这组12张玻璃底片后由奥尔末的遗孀将交给德国建筑学者恩斯特•柏石曼(Ernst Boerschmann)。中国学者藤固访德时得以发现,十分震惊,并借出这批底片到上海印行专书。1933年上海商务馆出版了藤固编辑的《圆明园欧式宫殿残迹》。这些底片运回德国后,由于战火的隔断,这批底片的下落便不被国人所知。甚至传说其在二战中已毁于炮火,更添增了底片的神秘感。

秦风老照片馆经多方查访,于2009年查到奥尔末照片的原玻璃底片12张的下落,并筹募巨资在2010年5月28日从海外购回这批对中国人而言的无价之宝,在纪念圆明园罹难150周年之际,将这批珍贵的影像文物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首次向公众展出。

今日的圆明园早已不是这12帧图片显现的模样,这批图片的质量如此之好,呈现的细节如此丰富,仿佛摄于昨日。本展为中国近代史、摄影史的研究者和爱好者提供了难得珍贵的史料素材。对于国人来说,圆明园的温度不仅仅是残留在废墟中的华丽,终于可以透过这些影像一睹其些许风采了。它们将再次激起我们对这段历史的思考和回忆。

我有幸参加了这次展览的文字说明工作,这批底片冲洗的照片清晰度之高是我之前完全不能想象的,因此这些影像也提供了大量百多年来不为人所知的历史细节,希望感兴趣的朋友都能去看看。

贴几张我今年5月2日拍的,和奥尔末照片的对比图,奥尔末作品来自秦风老照片馆收藏。

由北向南看谐奇趣

由南向北看花园门

由东向西看方外观

由西向东看海晏堂

由南向北看大水法及远瀛观

由东向西看观水法

底片原件

广州的漱珠桥

去年国图的“英国藏中国历史照片”展览上有两张不同时期广州漱珠桥的照片,前几日,有机会看到了这两张照片的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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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认为是赖阿芳拍摄的漱珠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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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张佚名拍摄的漱珠桥
两张照片的拍摄角度相近,都是在漱珠涌的北岸向西拍摄,能看到涌南岸的“×珍酒楼”,酒楼西侧是漱珠桥,远处可见一座高耸的当铺。照片中的景物略有不同,从这些不同,基本可以判断出照片拍摄的先后。比较明显的不同:一处是远处当铺房顶围墙一张有缺口,一张没有缺口,另一处是酒楼北边有座房子一张是单层,一张是两层。最开始,我认为二层楼房 一般很少有可能被拆成单层,而且当铺房顶的砖墙倒是有破损的可能从完整变为有缺口。但是经过自己比对后,涌南岸酒楼一层、二层之间的装饰板新旧程度明显不同,根据建筑其他部分整修情况的对比,稍微破旧一点的这张应该拍摄年代更晚。此外,我还找到了另外一个证据。在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出版,由秦风西洋版画馆、中国闽台缘博物馆共同编著的《西洋铜版画与中法战争》中收录了一张1880年代《伦敦新闻画报》刊载的铜版画,内容是英国人臆想的法军在中法战争中登陆台湾淡水后的场景。对比照片很容易发现这幅铜版画是根据第一张漱珠桥的照片画的,画中当铺楼顶的围墙、涌北岸的建筑都说明第一张照片的拍摄年代早于中法战争的1884年以前。而据国外学者考证,第一张照片是由Lai Afong(赖阿芳,一译黎阿芳)拍摄的(从照片卡纸上的说明“No.433-The Honam Bridge and a Native Inn”样式及摄影风格,确实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如果是阿芳拍摄的,那拍摄年代应该在1860年代末至1870年代初。最后根据相纸的状态和照片的色泽,也可以判断出第一张照片采用的是湿版照相法,而第二照片已经用的是早期干版照相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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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描自《西洋铜版画与中法战争》一书中的臆想的“淡水”
shuzhuqiao-4我推测的漱珠桥原址,图中黄框所指,即南华路和龙溪二约路交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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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现不久的漱珠桥残存石匾,图片来自http://blog.163.com/lty_90/blog/static/1195555202009726115633776/
漱珠涌和漱珠桥在现在的海珠区,珠江南岸,因此在过去被称作“河南(Honam)”。现在漱珠涌已经变为一条暗渠,仅留下一个地名,而漱珠桥也在1928年修建南华路时被拆,现在能找到的唯一遗物是刻有“漱珠”二字的石匾。照片中的广州,河道纵横,一幅水乡模样,那时候的污染没有现在严重,相信临水而居不会有什么异味儿的。想象一下,晚上和三两朋友,坐在摇曳的乌篷船里,缓缓地穿梭在旧时广州蛛网般的河道间,两侧的店铺都挂着惹人的灯笼,最后小船停靠在漱珠桥旁的酒楼前,沿着窄小的木楼梯进入酒楼,直上二层,选一临窗座位,一边听着婉转的广州小曲,一边和朋友把酒问盏,何等惬意!

上海划船俱乐部船库

十九世纪末在华外国人的日记(比如赫德)或回忆录,当时他们在中国的生活很不习惯,一方面是气候原因,一方面文化背景差别太大,因此这些早期的开拓者通常想办法复制他们在祖国的娱乐活动,比如赛马,在上海、天津、北京都曾建有跑马场;比如打网球,北京的使馆区内,天津戈登堂前都曾建有网球场;比如赛艇,上海和广州都曾建有外国人自己的赛艇(划船)俱乐部。

赛艇运动起源于英国。据记载十七世纪泰晤士河的船工们就经常举行划船比赛。1715年为庆祝英王加冕,首次举行赛艇比赛。1775年英国制定赛艇竞赛规则,同年成立了赛艇俱乐部。1811年伊顿公学首次举行八人赛艇比赛。1829年牛津、剑桥两学校首次举行校际赛艇比赛。英国人对这种比赛非常感兴趣。

上海最初的划船俱乐部并没有专属的建筑(在华外国人的主要社交活动都是在教堂进行),仅在苏州河南岸建有一座船库。比赛的河道就设在苏州河上。直到1903年,才由当时著名的建筑事务所英商玛礼逊洋行(Scott & Carter Architects)设计,在船库旧址以东的岸边修建了专属的俱乐部建筑。该建筑是外滩源地段内历史最悠久的地标建筑之一。该建筑以红色清水砖墙饰面,外观是英国维多利亚坡顶建筑略带巴洛克装饰的折衷风格。建筑东、西两翼主体为单层15米单跨带天窗的木屋架结构,屋架两端为砖墙承重。东翼为重建的船库,由主体结构向北面的水上扩展出铸铁框架结构、平屋顶的附体,内部作为船库至码头的过渡平台。西翼是上海历史上第二座室内游泳馆(第一座为上海跑马场内部的游泳池),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同类体育设施之一。90年代初建设吴淞路闸桥时建筑东翼被拆除,另盖警署楼房,而西翼及中部的坡屋顶亦被拆除,改为平屋顶,作为网球场使用;中部宽度在原有基础上增加约4米,加建至四层。

2009年,这座上海源的标志性建筑之一被拆除,现在重建为展览外滩源历史文化的场所。

佚名拍摄的苏州河景观,1885年以前,在苏州河口向西南方向拍摄,近处是花园桥,新天安堂还未建立,远处河边的坡顶建筑即船库

佚名拍摄的船库近景,1880年代,在苏州河南岸向东北方向拍摄,河边的石条可能就是用来修建新天安堂的

耀华照相馆1890年代拍摄的新天安堂和船库

佚名拍摄的新天安堂和船库,河水涨了不少

中国人也“赛艇”,不过一般都是在端午节,哈哈,就是赛龙舟。这是1900年代广州珠江上的龙舟赛。

1930年代美国人航拍的苏州河口,黄框中即划船俱乐部

中新社的照片,2009年被拆除中的划船俱乐部

广州划船俱乐部的船库,图中黄框中,设在沙面岛西南,1900年由利卡尔顿拍摄。

上海虹口美国圣公会救主堂

今年春拍的时候征到一本相册,是1882年前后美国军舰帕洛斯号(U.S.S. Palos)船员的旧物,因为这艘军舰主要往来于日本的横滨、中国的香港和上海等地,因此在这本相册中收录了很多1870-1880年代上海、广州、天津、镇江、香港的照片,甚至还有数张北京的照片,均系大尺寸的蛋白照片,品相非常好,每张照片下面都有钢笔写的花体字说明。其中有一张教堂的照片是我之前没有见过的,文字说明是“American Church, Shanghai”。当时因为时间关系,没有深入考证,今天有空仔细看了照片,找到一条线索,循着这条线索最终确定照片中的教堂是美国圣公会在上海建造的第二座教堂——救主堂。

从照片看,这座教堂位于一个丁字路口,路口安有煤气路灯,透过其中一个路灯的玻璃,能看到另一面的文字“YAWDAORB”,很明显,从正面看这应该是百老汇路的英文名“BROADWAY Rd”。百老汇路即今虹口区的大名路,这里曾经属于上海美租界,这和照片下方的文字相符。查曾经建在百老汇路的教堂,只有1853年落成的美国圣公会救主堂。

文惠廉(William Jones Boone, 1811-1874),出生在美国南卡罗莱纳的Walterborough,中华圣公会史称其为“创立教会之第一人”。他最初学习法律,为传教而改习医,并获医学博士学位。1837年7月,文惠廉携妻子移居新加坡,学习汉语,并向当地华人传教。1842年进入厦门。1843年成为主教。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五月,文惠廉带着妻子和8名神职人员抵达上海,开辟江苏教区。时值上海开埠不久,各国租界范围还未明确划定,他最初居于上海县城内,后经上海道台允许迁往吴淞江(苏州河)北岸,永租土地52亩,建造了传教士宿舍和布道间。咸丰三年(1853年)在百老汇路南侧建成了救主堂,可容纳500人。教堂对面的路也被以他的名字命名为蓬路(Boone Rd),又称文监师路,即今塘沽路。1864年7月16日,文惠廉在上海病逝。随教堂建立的,还有一座男童学校,其中有位叫黄光彩的青年,后来在文惠廉去世后主持教务,成为该堂的第一任中国牧师。后来随着虹口区的逐渐发展,信徒增多,不得不于1915年在狄思威路(今溧阳路)、天同路(天水路)口修建了第二代救主堂。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后,地处虹口战区的救主堂被彻底夷为平地。

由北向南看救主堂

百老汇路煤气路灯上的英文

在Google Earth上看救主堂旧址,即黄框中所在。

周恩来总理在不同的时期的几张肖像

这次拍卖会上有张周恩来总理的大幅肖像,委托人随这张照片还附送一本1978年中国历史博物馆编的《纪念周恩来总理》画册。画册由文物出版社发行,1978年7月第一版第一印,12开本,其中收录总理及相关照片372张。这本画册我看着喜欢,也淘了一本作资料。

画册封面

周总理的为人不用多说,单是这相貌,到现在都还为很多人倾倒。自从看到这本画册,我的某位女同事一直感叹“总理太帅了!”我想,如果他老人家要是还健在,走在街上说不定也有一堆小姑娘惊声尖叫呢。我选了书中几张不同时期周总理的肖像和大家分享。

1919年五四运动期间的周恩来

1921年周恩来在伦敦

1924-1926年担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
1935年经历过长征到达陕北的周恩来,大胡子很酷!
1937年初周恩来在陕北,当时共军的军装实在太没范儿了……
1938年在武汉的周恩来。这个平头的形象我第一次见,精神!
1938-1946年周恩来任南方局书记常驻重庆
1945年七大上的周恩来。这张照片的摄影风格极像吴印咸,且他也在七大上拍摄过一组类似角度的毛泽东
1949年3月25日周恩来在西苑机场检阅部队
1949年10月1日天安门城楼上的周恩来
1954年4月,周恩来在瑞士出席日内瓦会议,一身打扮都很酷!
1956年由在王府井中国照相馆的姚经才拍摄的总理肖像,这是周总理的标准像
1974年9月30日周总理抱病主持国庆二十五周年招待会,此时的总理已经非常憔悴了
最后说说我们这次拍卖会上那张总理肖像,从背景的松树、日光、总理的衣着,我判断这是杜修贤的作品,但是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因此在图录中没有标注。
杜修贤拍摄的周恩来和邓颖超,图片扫描自2007年人民出版社《最后的传奇》
我们拍卖会上那张周恩来肖像

1958年《中国摄影年鉴》

6月12日去潘家园,淘到一本好书——1958年版的《中国摄影年鉴》。

1958年版《中国摄影年鉴》是中国第一本摄影年鉴,是中国摄影史上的一本重要画册。全书12开,精装有包封,中国摄影年鉴编辑委员会编,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五三五印刷厂印,新华书店发行。1958年7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印数4000册。1957年12月1日,第一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在北京举行,展出了229位摄影家和摄影工作者的321幅作品。后来这个展览又在广州、上海等地巡展,反响强烈。这本年鉴中的102件摄影作品就精选自这次展览。

我觉得,1949年以后的中国摄影史,1949-1959应该单独划分为一个时期来研究。1949年新政权上台后,新政府的表现带给人们巨大的鼓舞,几乎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各个行业都是发自内心的,鼓足干劲建设国家。文艺界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政策下思想空前开放,那个时候的摄影作品基本上都是纯净的心灵的反映,各种形式各种题材的作品大量涌现。1966-1976年,摄影完全沦为政治工具,直到“四月影会”的出现才使摄影重新走上正路。1958年初的“大跃进”,尽管有些脱离实际,为1960年的饥荒埋下了伏笔,但是不可否认,新中国在建国后的第一个十年里工农业确实有了巨大的进步。这本摄影年鉴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诞生的,真真切切地反映了那个时候的中国摄影,乃至中国的面貌。

年鉴中中收录了反映工农业建设的作品如石少华的《钢锭》、吴新陆的《女工》、刘宝成的《钢都》、陆文骏的《农业社社长——李为光》、蔡尚雄的《优秀饲养员——彭桂英》、陈正青的《咖啡园的早晨》等,反映军队建设的作品如柳成行的《前进的行列》、高帆的《水兵》、于志的《归来》,中国摄影史上的经典作品如李仲魁的《在结婚登记处》、柯复、王一波的《过马路》、薛子江的《千里江陵一日还》等,特别是里面收录了一些60年代几乎看不到的静物或风景作品,如张印泉的《丹枫宝塔》、金石声的《昆明湖》、吴寅伯的《筏》、黄翔的《黄山雨后》等,还有香港及海外华人的摄影作品。这本画册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部份“年鉴摄影作品的拍摄经过”,里面由摄影师自己讲述了作品的拍摄经过,裁减情况等,是非常重要的资料。

广州华林寺五百罗汉堂的马可·波罗像

 广州西关西来正街一带,隋代以前曾是珠江岸。相传南朝梁武帝普通七年(526年),印度的高僧菩提达摩东渡来到中国传教,在珠江登岸,并在登陆处建西来庵。后世信徒尊奉达摩为中国佛教禅宗的始祖,因而称其当年登陆地为西来初地,这也是“西来正街”的名称由来。清顺治十二年(1655年)寺内建大雄宝殿,改西来庵为华林寺,成为广州佛教四大丛林之一。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该寺住持抵园和尚奉诏建设了宽31米、深44米、总面积为1364平方米的五百罗汉堂,大门前左右分立一尊金刚,堂平面呈田字形,从门直入,北边神龛供奉有三宝佛,西面神龛供奉地藏王,东面神龛供奉一尊木雕的千手千眼观音立像,回廊供奉五百罗汉像,如真人大小。

 五百罗汉堂建设比较晚,加之广州开放较早,因此留下的影像很多,甚至在建设罗汉堂之前,汤姆逊就曾在1870年访问、拍摄过华林寺。罗汉堂中原有的罗汉像,系拌有纸筋的泥塑,外涂金漆,神态各异。其中最特别的一尊据说是按照马克•波罗的形象制作的。19世纪罗汉堂内景的照片多见,但是这尊“马可•波罗”像的照片却难见。我想主要原因是早期拍摄8×10底片的大机器是“定焦镜头”,不方便拍摄近距离的物体,而堂内巷道宽度有限,施展不开。从现存的照片来看,基本上都是大全景,没有某座罗汉像的特写。一直到了1900年后,明胶照片和镜头技术发展了,才有了部分特写。尽管很少,我还是搜集到几张罗汉堂内“马可•波罗”像的照片。

照片出自波顿·霍尔姆斯1930年版的《旅行日记》

美国《LIFE》杂志1949年拍摄

图片来自“中国记忆”论坛海珠石的帖子http://www.memoryofchina.org/bbs/read.php?tid=23536

美国《LIFE》杂志1949年拍摄

 从照片可知这尊塑像曾经放置在巷道内的一端,头戴西式宽边帽,双目圆睁,颧骨和双眼明显做过针对西方人的处理,不是典型的东方人模样,上嘴唇和下巴留着浓密卷曲的胡须,身披斗篷,里面的衣服对襟(应是西式),双手似乎在把玩什么,右腿盘于台上,左腿自然垂下。

 很遗憾,罗汉堂内五百罗汉像在“文革”时被毁,1997年重立了木雕的五百罗汉像,模样和曾经的罗汉像差别很大。

 另外,在威尼斯的科雷尔博物馆(Museo Correr)现存一尊马可•波罗的木雕镀金彩绘像,据博物馆网站上介绍,这尊木雕像来自中国,制作年代大概是1800-1899年(真和没说一样)。互联网上很多言论说现存威尼斯这尊就是曾经华林寺的那尊。这两尊确实相似之处很多,可能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但质地不同(一个泥塑,一个木雕),另外文革时所有的泥塑已毁,不可能流入意大利。对比这两个“马可•波罗”像的照片可见,威尼斯那尊手势不同,且左手中放有一球;威尼斯那尊有腿的裤脚褶皱不同。

图片来自威尼斯科雷尔博物馆网站

 尽管这些塑像的建造是出于宗教目的,但现在来看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具体表现,是宝贵的艺术财富,现在的复制品材料再高档,工艺再精美,神韵上也难和过去的相比,因为缺少虔诚的心。

被修改的真相

  一直在说,摄影术可以记录历史,而且是真实的,是客观的记录。实际上,在photoshop大行其道的今天,照片记录的内容真的是真实的,客观的吗?

  先说是否客观。什么时候按下快门,取景框里显示着什么都是由摄影师的意志决定的,是人的决定就不可能客观。同样的事件,选取不同的拍摄角度对观者产生的影响截然不同,比如2009年的“3•14”事件,国外媒体登的尽是我们的防暴警察的照片,警察本来就是“强势”的代名词,不明真相的人一看就觉得是政府如何如何了,咱们的媒体上都是被烧毁的店铺,被砸毁的汽车什么的,虽说相对客观些,但实际上想表达的还是暴乱分子的残忍和破坏。

  再说是否真实。为了政治宣传的需要,很多新闻照片都要被修改后才能发布,这个传统各个国家都有,不只我们,只是程度不一罢了。1950-1970年代,是修整照片最严重的时期,那个时候的人政治思想挂帅,只照顾宣传的需要,不考虑真实的报道。那个时候没有photoshop,修整照片全靠暗房。比较常见的手法就是剪贴再翻拍,把没有的内容从别处剪切粘贴过来,再重新翻拍一张;还有就是直接处理底片,把不想显示的内容从底片上刮下去,再冲洗。这里面涉及很多暗房技巧,精通此术的人重新制作的照片几乎不可分辨!

  华辰拍卖鉴藏第13期就有一张裁减粘贴的实例,毛泽东等人一次在人民大会堂接见解放军代表,跟在毛后面的人有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等人。这样的场合没有周总理在政治上是不合适的,但周确实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出现在这个镜头里,因此,暗房师找到另外一张有周且穿夏装并鼓掌形象的照片,放大到合适的比例,裁剪下来粘贴在这张照片上,造成有周共同出席这次接见的假象。

原照

局部,红框内即粘贴过来的周恩来

  即使到了21世纪的今天,仍能发现一些经过造假的新闻照片,这本身违背了“新闻”一词的真意,但是这些过去的经过“处理”的照片原件,的确是重要的历史的见证,它们的“假”正体现了它们的“真”。看照片的人也已经不是过去那些人,“掩耳盗铃”的做法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