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斯文留后死,山分片石待先生

英国摄影师约翰·汤姆逊1870年在福州乌石山上拍过两张照片,其一是一名男子蹲坐在巨石前,远处可见于山白塔的一角、南门、屋舍以及田野(以下简称甲照)。其二是一名男子站在高台上,远处可见福州的郊野、闽江与群山(以下简称乙照)。汤姆逊在自己的书中为乙照所列的标题是 “Open Altar of Heaven”,实际上这座“天坛”一名“清虚台”,俗称“进香台”,更多是被称为“邻霄台”。在台下的石壁上刻有宋元祐六年时任福州太守柯述所撰的《大宋福州社坛铭》和《或问社奚铭》,说明这里曾被作为福州的社稷坛。查明万历四十一年的《福州府志》,福州的社稷坛原在城南七里,唐迁于南涧寺东,伪闽迁于乌石山,元初迁法海寺北。说明自伪闽到元初,福州的社稷坛都设在乌石山顶。两张照片中的巨石随着1951年“福建军区气象台”,也就是福建省气象台的前身设立在山顶而被平毁。

几座中国早期教堂的旧影

上午看到一个笑话:平安夜是大唐在平定安禄山叛乱胜利后设立了纪念日,通过丝绸之路传到欧洲,后来中国人不过这个节了,反倒国外沿袭下来。今天是平安夜,这几天网上关于过圣诞节冒出来一些奇怪的论调,那我就蹭个热点,拣选几张中国早期教堂的旧影。选图的标准是摄于1880年以前,照片里教堂的状态也是较原始的,不是后来经过扩建、重建的样子;此外这不是一个“全集”,有些地区教堂落成较早,也有1880年以前的照片,但是质量不好就没有选,还有一些属于宝贝私货,比如……就没放进来;最后,这些图基本上都是大路货,图片本身并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

福州鹅峰禅寺

注意到这组照片的关联性已经很久了。很明显,拍摄于1870年代,分别出自约翰·汤姆逊和福州同兴照相馆的这组照片拍摄的是同一个地方。2014年在灯塔国某图书馆有幸看到同兴照相馆拍摄的原作,这座建筑的匾额可以看得很清楚,不过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匾额的下半部分,容易辨认(猜测)的是后三个字:“峰禅寺”,说明这是一座小寺庙,结合卡纸上的手写说明这座寺应位于福州北岭(Pe ling)附近。匾额上的第一个字隐约可见下半部分是个“鸟”字,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鹫”,“鹫峰”也是和佛教胜地有联系的一个词。上网搜了搜,福州闽清县坂东镇北部山区恰巧有座“鹫峰禅寺”。遗憾的是在卫星图中看周围山势并不像。更重要的是,闽清和北岭隔着一条闽江呢,一东一西,不可能。这个下半部分是“鸟”的字,我还考虑过“鹭”,可惜福州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地名,也没有这样名字的寺庙。

福州屏山镇海楼

上个月去了一趟福州,非常非常遗憾的是只呆了一天。其实我非常想在福州多停留些日子,特别是想重走同兴照相馆拍福州及周边的路线,验证些我的想法。有些研究,除了查资料、分析外,到现场走走最有帮助了,可非常遗憾的是我只有一天时间,而且除了酒店就是工作的地方,哪里都没去成,只在酒店楼上拍了一张屏山镇海楼的照片。

福州同兴照相馆和闽江

某公司今年秋拍有一张闽江的照片,标注为“佚名”,实际上这是福州同兴照相馆的作品。最后这张照片以14950元成交(含15%佣金),可以说这个价格还算对得起同兴的名头,只是这张是翻拍的,而且玻璃底板已经断为两截,实在不是上等的收藏品,这么看,近一万五的价格似乎有些冤大头…… 拍摄类似的角度,赖阿芳也干过,或者准确些说是“华芳照相馆”也拍摄过类似角度的照片。从现在发现的“阿芳作品集”或钤有阿芳印章的作品来看,位置涉及香港、广州、福州和北京,但是没有相应的文字材料佐证他去过福州和北京,而且在1870年代,带着大量摄影器材从香港跑去北京,拍一堆照片回去卖,远不如买下别的摄影师拍摄的北京底片的使用权来得划算。阿芳是华芳照相馆的老板,可能雇有(或签约)不止一名摄影师,这些摄影师为华芳提供作品,对外署名统一用“A Fong”,也就是普遍被认为的“赖阿芳”。 从现在发现的照片实物来看,同兴照相馆的作品主要在福建省内,基本上就是在福州周围,活动的时间至少从1862-1872年间,但可能是这家照相馆不注重署名,只有大本作品集会贴有自己的广告,其他零散的大尺寸蛋白照片都没有签字或印章,只能依靠他们的作品集来判断作者。同兴的作品我个人非常喜欢,构图大气,洗印精致,从拍摄到后期,一看就很专业!遗憾的是关于这家照相馆的文字资料非常少,如果哪位看官发现任何有关此照相馆的资料,比如报纸上的广告、游记里的描述,还请不吝赐教,不胜感激。 最后,还说回这个角度拍摄的闽江照片,同兴的另外一件6张蛋白照片拼的闽江全景作品中,最右一张的拍摄机位也差不多是这里,只是拍摄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同兴摄闽江

福建鼓山涌泉寺山门

福建鼓山的半山腰有座历史悠久的古刹掩映在绿树丛中,即涌泉寺。相传涌泉寺的旧址是建于唐建中四年(783年)的华严寺,原寺毁于唐武宗灭佛时期,五代时期佛教重新在各地兴盛,闽王王审之于后梁开平二年(908年)请到神曼主持于此修寺,初名“国师馆”(神晏主持当时是国师),后因所在背后是白云峰,前有罗汉泉,在后梁乾化五年(915年)更名为鼓山白云峰涌泉禅院,到了明永乐五年(1407年)改称涌泉寺。和其他历史悠久的砖木结构古建筑一样,涌泉寺也多次被毁(主要是火灾),明天启年间奠定现在的格局。涌泉寺一直是重要的佛教修行场所,民国时候还曾开办鼓山佛学院。 作为“闽刹之冠”,这里一直吸引着摄影师的注意,约翰·汤姆逊、阿芳和同兴照相馆都曾拍摄过这里。最近看到一张1910年代的涌泉寺山门照片,和阿芳1870年代拍摄的一张角度非常接近,放在一起能看到不少变化:阿芳的那张还看不到山门前的“海天砥柱”坊;1910年代山门改作更结实的砖结构,两侧有防火山墙,但开间和大体样式没有变化,门口的石鼓也还是老的;放生池边修了护栏;钟鼓楼没有大变化;树木更茂密了……总之,这里仍旧是优雅清净,适合修行的好地方。

1870年代涌泉寺山门1870年代阿芳拍摄的涌泉寺山门局部,原作是两张照片拼成的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