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述奇之在巴黎上

在巴黎的住处德彝在两个月前就租定了,还交了押金和租金,没想到巴黎战事吃紧,使团一直没有去住,现在凡尔赛军击败了巴黎公社的国民自卫军,使团决定搬去巴黎。

(同治十年)四月十六日乙亥(1871年6月3日),终日忽雨忽晴,微风凉爽如秋。午初,随星使乘车北行,迤东三十九里抵巴里。路过贤路义大桥,见其断处接以木板,厚皆盈尺,长六七丈。桥之东,楼房百区,鲜有存者。入巴里之西南班都门,路皆拆毁。叛勇在各巷口多筑土石墙、几案墙。又有木筐墙,系以荆柳编筐,内盛零碎什物,堆累成台;炮子虽入。含而不出。行十余里,至丹胆街租寓一观。

“贤路义大桥”是勾连巴黎圣母院所在的西岱岛与东边圣路易岛的一座桥;“巴里之西南班都门”我认为应该是Porte de la Plaine,这座城门紧邻通往凡尔赛的大道。

使团在巴黎的住处是委托曾经担任法国驻华公使罗淑亚(Louis Jules Émilien de Rochechouart, 1830-1879,1868年-1872年在任)找的,罗淑亚又委托给他的朋友费亚柏。德彝两个多月前(一月二十七日)领崇厚之命去巴黎确定租寓,崇厚要求必须离法外务部近。在和费亚柏会和后,先去看了第一处房子,在娄氏巷,月租金一万四千法郎,房子不错,但踞法外务部十五里,不合要求;第二处房子在巴菊弄,月租金一万法郎,踞法外务部五六里;第三处在丹胆街第五号,“石楼一所,高五层。每层八九间不等,铺垫齐备,陈设华美,器皿俱全。后接邻舍,前对花园,左近凯歌路,右临思安江,拨窗眺望,无遮目处。”风景很好,而且“距其外部约一里”,租金也比前两处便宜,每月四千五百法郎,“合银五百八十五两”,最后就定了这处。

法外务部在塞纳河南岸的Quai d’Orsay,我在Google Earth里以这里为圆心,一公里为半径(考虑行车路线不会是直线,加个余量),考虑“左近凯歌路,右临思安江”,使团的寓所应该在今塞纳河以北、蒙田大街(Avenue Montaigne)与富兰克林·罗斯福大街(Avenue 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围城的三角形中。查1870年和1871年的巴黎地图,知富兰克林·罗斯福大街当时称为安坦大街(Avenue d’Antin),d’Antin发音和“丹胆”接近,且这里和后来德彝他们游玩各处的距离基本符合,更重要的一条线索,德彝提到他们住的地方“对户小园,周约二里,绕以铁阑,高五尺,盛花卉,密列铁椅。中一乐亭甚高,上坐乐工三十余人,萧笛之声,悠然可听。后一酒房,卖加非、舍利、糕饼小食。每日自戌初至子正止,忽而鼓乐,忽而歌曲,灯烛辉煌,其门如市。入者每人二方,合银二钱六分零。非男女携手同入,则屏而不纳。”后来德彝终于进到这个园子里转了转,称其为“马逼园”,现在的巴黎已经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但是在当年的地图上可以看到蒙田大道靠近现在的富兰克林环岛,也就是当年的Etoile des Champs Elvsées路北有个地方叫Jardin Mabile,也就是德彝说的“马逼园”。通过这几条线索就可以把使团在巴黎的第一个住处位置确定下来了。

从这张1871年巴黎的地图局部就可看出崇厚使团的居住地位置
位于旺多姆广场旁Rue de Castiglione的街垒,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申初,复乘车少游,见王宫左鄙一带,空墙矗立,红焰犹存。宫后埃及石柱下之铁阑,曲弯折毁,其四角石台亦被轰坏。宫旁立伍力街之市市廛楼房长约里许者,率皆焚毁,乱石堆积如山。腊佩巷前,万洞坊之铭胜铜柱,被炮击碎,铜块纷飞。马兰达礼拜堂前罗雅弄之铺户,焚毁无一存者。凯歌路北之石牌楼,被炮子穿成巨孔。有叛勇所掘之河,筑以石壁,将浸水之毡布覆于其上,以御枪炮。瓦砾遍城,可怜焦土。酉正回寓。

“王宫”即杜伊勒里宫,1564年落成,由凯瑟琳皇后决定修建,作为著名的美第奇家族一员,这座新宫殿深受文艺复兴风格的影响,1871年5月23日被12名巴黎公社社员纵火,大火烧了两天,整座建筑烧成了空壳,所以德彝说“空墙矗立,红焰犹存”,这座建筑遗迹原状保留了11年,1882年被拆除,次年才完工。关于这次拆除当年就有很多争论,前些年还听说过有重建的呼声;“埃及石柱”即现在协和广场上的方尖碑,系1831年由时任埃及总督的穆罕默德·阿里送给法国政府的,这座高23米重230吨的方尖碑本来矗立在埃及卢克索底比斯神庙的大门前;“立伍力街”即现在卢浮宫北侧的Rue de Rivoli;“腊佩巷”即Rue de la Paix,最初被命名为拿破仑大街(Rue Napoléon);“万洞坊”即旺多姆广场(Palace Vendôme);“铭胜铜柱”即旺多姆广场中央1806年由拿破仑下令铸造的特拉扬式大圆柱,所有铜料是1200门从奥斯特利茨战场缴获的铜炮熔炼而成,上面雕刻着1805年战役的功勋,铜柱顶端有一尊拿破仑的雕像,1871年巴黎公社期间这座铜柱被拉倒,1873年经修复后又立在原地。

被烧毁的杜伊勒里宫,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立伍力街与圣马丁街的路口,“市廛楼房长约里许者,率皆焚毁”,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旺多姆广场上被拉倒的铭胜铜柱,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在马兰达教堂的台阶上看罗雅弄,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十八日丁丑,阴雨,凉。未初,同高引之、薄郎乘车往巴里拜费亚柏,未遇,旋至丹胆街看视租寓……戌正回寓。

“费亚柏”就是使团委托租房子的人,住在“贤卓智巷第五号”(Rue Saint-Georges),后来使团打算来住的时候房东额外索钱,认为之前没住是使团的问题,现在开始住了要交新的房租,正在与恶房东争执的时候,幸好这位费亚柏来了喝退房东,要求房租从开始居住时算,不需额外交钱,才解决了这个麻烦,使团人生地不熟也挺不容易的。后来使团离法前退租,又被房东以屋内物品损坏为由要了一笔赔偿,这是后话。

二十日己卯,细雨。辰初,随星使乘车北行抵巴里,过石桥至思安江心岛之菊圃巷,入那欧他达木礼拜堂。堂高十数丈,宽十丈,深二十余丈,白石建造,中立天主十字。对面楼顶,设大小风琴各一,四壁挂以黑布,上缝白布十字。椅皆罩以黑布。楼上女子数百。楼下前三面坐各国公使、民会百官暨土户绅民等万余人。凡民会中者,皆胸挂小法旗。堂中设假木棺三,覆以黑帛,四角燃烛。右边木阑内有教徒二十余人,鼓琴拉笳,朗诵其经,声韵清亮,如聆梵音。后则神甫拈香诵经,未正始毕。
登车东行四五里,至王宫旁立伍力街路武店早餐。楼高五层,装饰华美,广厦可容千人,上下仆婢二百六七十名,在法京旅社中可以首屈一指。申正雨止,仍阴冷。酉初一刻饭毕,回寓。

“江心岛”即西岱岛,“菊圃巷”即Archevêché的音译,“那欧他达木礼拜堂”即巴黎圣母院(Cathédrale Notre-Dame De París)。

正在举行葬礼的巴黎圣母院,1842年,Marc-Antoine Gaudin摄

二十二日辛巳,阴。午后,随星使乘车往巴里观租寓,修理齐整,焕然一新。惟中层玻璃窗为炮子打碎,尚未补换。申初回寓,路经赛武村,房屋鄙陋,街道狭窄。村外横有铁桥,甚高,上有火轮车道,下作月门,以便车马往来也。

“赛武”即Sèvres的音译,这个村子在巴黎西南郊,正好位于德彝他们从巴黎回凡尔赛的路上。

在Google Earth里看赛武村附近的铁路桥

二十六日……十余里,过邦麻晒街至比斯的坊。有一大铜柱,极其坚固,叛勇欲毁不得,只被枪炮洞穿数十孔而已。去此回至万牲园,园门锁闭。复北行数里,往拜德威理亚未遇。酉初回寓。

我参考的这本“三述奇”是198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的那个版本,也是网上流传的电子版中最常见的那一版,第177页,也就是使团正式搬去巴黎的那一页正好花了,所以有些内容看不到,中间以省略号代替。“邦麻晒街”即BD Beaumarchais,“比斯的坊”即巴士底广场,广场中间矗立着纪念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的“七月柱”;“万牲园”是塞纳河南岸的动物园(La Ménagerie),1794年对外开放,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动物园之一,但是在1871年巴黎公社期间这里被多发炮弹击中,很多动物被炸死,经数年才逐渐恢复。

巴士底广场上的七月柱,1880年代
万牲园内的动物标本,1892年,Pierre Petit摄,来源在巴黎动物园官网

二十八日丁亥,晴。午正,随星使行车往拜英、美二国公使。未刻,阴云密布,同俞惕庵乘车,行十余里,过思安江,往拜德威理亚,见其母。又遇范若瑟在彼,对谈片时辞去。至王承荣铺中少憩。又往罗马巷答拜席拉。回寓后,大雨倾盆,雷电交作。戌初雨止,又随星使乘车行五六里,至意达廉大街,看变戏法者。其人名科来倭蛮,所变多与前同。

范若瑟(Eugène Jean Claude Joseph Desflèches,1814-1887)是巴黎外方传教会会士,1838年来华,1844年被任命为四川代牧区辅理主教,后任川东代牧区首任主教(1856年4月2日-1887年11月7日)。1861年范若瑟曾在成都拜会当时署理四川总督的崇实,也就是崇厚的哥哥,所以和使团还算有关系。1883年范若瑟退休回国,1887年病逝。

范若瑟神父肖像,1870年代

三十日己丑,阴雨。未初,有花翎提督衔、权授浙江总兵官、船政监督德克碑,偕李镛来拜。……酉初,随星使乘车往代萨赛麦界坊之拉该戴园中观剧。

德克碑(Paul-Alexandre Neveue d’Aiguebelle,1831年1月7日-1875年)1862年参加常捷军,与清军一起参加剿灭太平天国的军事活动,期间与左宗棠相识,此后在中国的活动多与左宗棠有关:1866年任福建船政局副监督,1870年被左调去甘肃平定回变,1875年在法国去世。

五月初三日壬辰,早晴,巳初阴。申正,随星使乘车出马业门,至柏路旺园,见景致大异于前。水涸山崩,楼焚垣圯,树木多锯凿痕,荒草平原,凄然满目。

“马业门”即现在的马约门(Porte Maillot),原是巴黎西侧的城门,出了这座门就到了巴黎的“左肺”布洛涅森林(Bois de Boulogne),也就是德彝说的“柏路旺园”。德彝和崇厚都很喜欢这个园子,在去英国之前他们游柏路旺园不下十次。

从马业门向凯旋门方向看,满目疮痍,1871年,来源自Reddit
柏路旺园内被毁的小亭,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初四日癸巳,终日阴晴不定。未初,随星使乘车至廒北巷拜德克碑未遇。途次,见万洞坊之铭胜柱已被叛勇打坏。所有烂铜,皆以车载去重修。是柱系其先王拿破仑第一战胜他国,将所获之铜炮改铸者也,高九丈,周四丈,上下雕刻各国旗帜炮位,甚为精巧。不意败坏至此,有不令人生感耶?其余被焚之土石灰烬,皆扫除清理,以待重修。闻现募匠役已有五万余人,大兴土木,剋日完工,自必焕然一新也。
初五日甲午,晴。午后,随星使乘车行六七里,拜俄国公使未遇。复行十四五里,至城内东北隅之述梦山。花树葱茏,亭台点缀,二山连以铁桥,绕以小河,中立石柱,颇觉可观。盘桓良久,采艾而归,以应端阳令节也。申初回寓,知德克碑同李镛来访。

“述梦山”这名字翻译得很诗意,即现在的肖蒙山公园(Parc des Buttes-Chaumont)。尽管去家万里,德彝还不忘端阳时令,“采艾而归”。按说中国人说的这种艾蒿不是法国原产,但是法国产苦艾,艾蒿是菊科蒿属艾草,苦艾是菊科蒿属苦艾,可用来制作苦艾酒,有一定的致幻作用,不知道德彝他们采的是什么植物。

另一个角度看被拉倒的旺多姆广场铜铭胜柱,1871年4月

初六日乙未,早,细雨濛濛。未初,哥士奇来拜,坐谈极久。申刻雨止。随星使乘车过思安江,行九里许,至园名曰“陆森柏尔”者,周约七八里,花树小河,极其优雅。正中石楼一所,原为画阁,内存油画数百,现改绅会堂。楼左方池,中涌小泉,后有石冈,下卧一男一女,抱腰接吻。上立一人,赤身背负牛皮,重眉长须,以目怒视。式虽不雅,而雕工亦颇细巧。

“陆森柏尔”即卢森堡公园(Jardin du Luxembourg),“不雅”的雕塑是指美第奇喷泉(La Fontaine Médicis),这个题材来自希腊神话:“抱腰接吻”的一男一女分别是西西里岛上的牧羊青年阿西斯(Acis)和海中女神伽拉忒亚(Galatea),他们的相爱引起了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Polyphemus),也就是那个“赤身背负牛皮,重眉长须,以目怒视”人的嫉妒,于是他用巨石砸死了阿西斯,以此为题材的艺术品不少。

卢森堡公园内的美第奇喷泉雕塑,1870年代,E.Ziégler摄,盖蒂博物馆收藏

初七日丙申,早晴,申正阴。此时巴里城内扼要之地,繁华之区,一律修饰整洁。至凯歌路左右至小戏场,法名“加非商当”,译“商当”者,歌也,加非馆兼歌曲也,现皆开演。及小儿之竹马秋千,亦多设列者。

“加非商当”应当是Café Chanté,德彝他们融入法国那种休闲的生活很快,从他的日记看的出来经常去喝咖啡听“商当”,我一直很好奇清末这些外交官回国后有没有想念国外的生活方式,可惜还没看到相关的文字材料。

初八日丁酉,阴,凉。未初,随星使乘车东行二十余里,出万三门,过贤门岱囿。树皆锯去,一望无际。又一炮台与火药局,“红头”曾聚于此,四围墙头铺有沙石口袋,高约数尺,以御枪炮。后至万仙林,花树可观。中有一小湖,湖心二岛,接以小桥。花有凤仙、茉莉、菱角、菖蒲、刺梅、地椹、榛、樱、杏、栗,树有杨柳、榆、槐、松柏、檀、橡。岛之大者设有酒肆,登楼饮舍利、加非,开窗眺望,河水清澄,游人观览,花鸟疫情。饮毕登车,走万仙街,道路极宽,而楼房稍鄙。至十字街名托仑坊,中立二石柱,高二丈余,柱顶各立一人,皆古时名士遗像。过此即前贤安墩弄,有兵房一所,极大,楼高四层,叛勇曾经栖止,故被炮子打坏数间。酉初回寓,知有俄国公使及费亚伯来拜。

“万三门”即Porte de Vincennes,也是巴黎的一座老城门,位于东边,出去不远就是巴黎的“右肺”文森森林(Bois de Vincennes);“贤门岱囿”即Lac de Saint-Mandé,位于文森森林的北端;“万仙街”即Cours de Vincennes;“托仑坊”即Place du Trône,二石柱所在的位置应该称作安第列斯广场(Place des Antilles),两座石柱建于1787年,柱顶两座石像是1843年安放的,分别是圣路易斯(Saint Louis)和腓力二世(Philippe Auguste);“前贤安墩弄”即(Rue du Faubourg Saint-Antoine)。

安第列斯广场上的两座石柱,1870年代,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

初九日戊戌,晴,冷……晚,同俞惕庵、庆蔼堂随星使步至凯歌路,见灯烛辉煌,游人如织。入“加非商当”,登楼吃加非,饮高酿,听歌曲。男女数名,装饰华丽。有幼孩年甫六七岁,跳舞拍唱,盘架登高,灵巧之至。

德彝说他们步行至凯旋大道,说明距离这里并不远,这也是判断丹胆街位置的根据之一。

初十日己亥,晴,冷。因户部被叛勇焚毁,现改凯歌路之大玻璃集画阁为户部。当时门首横一白布匾,上书“公助国利”四字。外立男女数百,皆送钱者。酉正,同俞惕庵邀王子显晚酌,子初始去……晚,接法外部函,请后日未刻在柏路旺园赛马厂看大阅。

“户部”就是财政部,被巴黎公社的社员纵火焚毁了。

被烧毁的法国财政部,1871年5月,Auguste Bruno Braquehais摄,巴西国家图书馆藏

十二日辛丑,晴。未正,随星使乘双马车行十八九里,入柏路旺园赛马厂,一路车马拥挤,几无隙地。其被邀之人,皆有凭票。台之上下,共坐二万余人。中坐统领遆尔暨各部院会堂大僚,次则各国公使。台前横有铁阑,各将弁群立中央,皆银盔红靠,黑裤乌缨。遥望马步队,甲胄射目,旌旗蔽空。入座未久,忽闻放炮数声,前后马步,共过六万,号称十万,每队三千。俟兵过,帅则归立于中。每队后有炮三十门,骡驮十余,箱车八辆,皆为载受伤兵将者,末有军器车十辆。三千大阅后,帅与各将齐立台前,举刀向鼻以行礼,众皆击掌称贺,亦有免冠者。是日鼓乐喧天,声如雷电,亦奋武扬威之意也。酉正回寓,沿途男女观者如堵。
十四日癸卯,晴。申初,随星使乘车出城,往柏路旺园一游。先至牲灵园,园门未开,主人延入引看各处。知新奇之鸟兽鱼虫多运往毕利时等国,只有羊、牛、大鹿、野驴、骆驼、孔雀、鸽鸭、家鸡、锦鸡、雉鸡、金鸡等。花木房屋大半毁坏,惟养鱼玻璃池完好无恙。通园受炮子洞穿者二千五百余处。道路崎岖,葬人山积,有瘗于深濠者,有垒成土阜者。因屡遭火燹,杀伤相仍,故到处烟痕火迹,为之惨然。去此,入柏路旺园,曲径崇岩,近日修理,轮奂一新。

这个“牲灵园”在柏路旺园的北部。

柏路旺园内幽静的风景,1858年,Charles Marville摄,盖蒂博物馆藏

十六日乙巳,晴。午后,随星使乘车过思安江至万牲园,见禽兽花木失去者少,惟毁坏之处甚多。骨楼下新建木房三行,以便官兵栖止。登土冈,见一古松,高数丈,粗六围,枝张如伞,旁挂一牌,云“千岁松”。冈顶一铁亭,高丈余。路之左密载短树,路之右立铁阑,阑外亦植短树。周行数百步,亭在目前,无门可入,须再环绕数匝方至。盖此路故作曲弯,不知者自然费步也。申正回寓。

崇厚他们又去逛动物园,可惜因为战乱没看到什么。

十七日丙午,镇日阴雨数次,凉风飒飒如秋。见对户小园,周约二里,绕以铁阑,高五尺,盛花卉,密列铁椅。中一乐亭甚高,上坐乐工三十余人,萧笛之声,悠然可听。后一酒房,卖加非、舍利、糕饼小食。每日自戌初至子正止,忽而鼓乐,忽而歌曲,灯烛辉煌,其门如市。入者每人二方,合银二钱六分零。非男女携手同入,则屏而不纳。

这个“对户小园”后来德彝称之为“马逼园”,“非男女携手同入,则屏而不纳”这条和电影里美国的好些夜店很像。

马逼园大门,1870年代,图片来源自parisianfields.com

十八日丁未,阴晴各半,时而细雨霏霏。未初,哥士奇来拜。申初,随星使乘车行数里,至廉活丹街孟叟园。山水花木如前,惟多被兵勇踏坏。去此出城,入柏路旺园,绕行十余里,花香鸟语,颇可怡情。后在瀑布旁之酒肆少憩,游者如云。见一少女,白冠白裳,询系新嫁娘也,伊旋登双马车驰去。又步至风磨房一观,铁轮关键,亦皆损坏。酉正回寓。

“廉活丹街”即凡戴克街(Avenue Van Dyck);“孟叟园”即蒙索公园(Parc Monceau)。

孟叟园一角,1860年代,Charles Marville摄,盖蒂博物馆收藏

二十日己酉,晴,暖。晚,随星使乘车至王宫左巴蕾洛亚市,法言“御前古董市”也。周围百数十间,每间玉石金银罗列四壁,中设酒肆,高朋满座,男女如云。

“巴蕾洛亚”我认为是Palais Royal的音译,崇厚后来还去过这个市场几次,主要看珠宝,虽然德彝没有明说,但我估计以崇厚的财力应该有所收获,现在这里还活跃着一个二手的珠宝杂玩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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