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西交通的历史上1793年是极具标志性的,马戛尔尼勋爵代表英王乔治三世,率领庞大的使团,携带含有当时最先进科技成果的礼物来到中国,以为乾隆皇帝贺寿的名义试图建立两国间正式的贸易关系。从图像的角度来说,使团中的随行绘图员威廉·亚历山大(William Alexander, 1767-1816)绘制了大量客观、精确的素描和水彩画,这在之前欧洲派往中国的使团或传教士中都是没有过的,让西方世界在摄影术还没有被发明前可以更准确的看见中国。其实,这一年除了外国人的西来,还有中国人的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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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广场的变迁
前段时间有网友在微博上贴了张照片:灰色的天空下,一个人站在钟楼广场上,面对钟楼背对镜头,脚下是一堆碎地砖。这张照片甫一出现便在网络上即引起网友的激烈讨论和转发,很多人怀疑,甚至质疑为什么要“拆毁钟楼广场”,最后,官方澄清这是一场误会,只是钟楼广场在更换地砖而已。
现存的钟鼓楼是乾隆十年(1745年)重建的,但其址作为钟鼓楼早在元至元九年(1272年)就已经开始了,这里附着了太多人们的记忆和感情。钟楼上悬挂着明永乐年间铸造的,现存体量最大,份量最重的古代铜钟;鼓楼上有一面主更鼓和二十四面小鼓,其中现存的主鼓直径近两米,由整张牛皮蒙制。在清乾隆时期,每天寅时和戌时分别要进行两次报时,先敲鼓后鸣钟,分别称为“亮更”和“定更”。定更时城门关,交通断;亮更时,城门开,是为“晨钟暮鼓”。在北京城的人们熟悉北京站和电报大楼的《东方红》乐曲之前,钟鼓楼是北京城最重要的报时中心。
对于之前提到的站在钟楼广场碎地砖上的照片,网民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也很容易理解:钟鼓楼在北京的中轴线北端已经矗立了几百年,这里承载了太多的感情、回忆、历史和文化。几百年来,虽然高大的钟楼和鼓楼在外观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两楼之间的小广场却一直在变化,这可以在一系列老照片理出线索。
目前已知最早的钟鼓楼照片是1860年英法联军入侵北京时,由法军中负责地图勘测的查尔斯·杜宾上校拍摄的,他站在安定门附近的城墙上,为钟鼓楼拍摄了一张合影。到了1870年,借助约翰·汤姆逊拍摄的照片,我们有机会看到那时的钟楼广场:车轮在地面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车辙,两边民居的地基要比广场高,说明在汤姆逊前去拍照的年代这里就是经常积水的区域。至于积水有多严重,可以1890年代的照片上看出来:广场西北角有座简易的石桥,桥洞大概有半人高!尽管当雨后积水时钟楼倒映其上很美很安详,但这无疑会另周围的居民和过往行人不易通行,更不卫生。民国成立后,政府发起卫生运动,钟楼广场的积水情况终于得到改善。1925年,在鼓楼下成立了“京兆通俗教育馆”,建有传播科学和文化知识的固定陈列馆,展出矿物标本、海洋动物标本、昆虫标本、两栖动物标本和鸟兽标本,还有矿山模型、油井模型、石膏做的人体骨骼模型等,另设有图书馆和代人写字处;钟楼则改建为教育馆附属的电影院,钟楼广场也被开辟为“民众商场”。别看面积小,这座“民众商场”与当时的天桥齐名,是固定的集市,也是平民娱乐场所。场内的东南角和西北角各设有一座固定的茶社,分别叫“第一民众茶社”和“第二民众茶社”,据说相声大师侯宝林就曾在第二民众茶社的剧团学过艺。据常人春先生说,这里还有卖药丸、吞宝剑、拉洋片、变戏法和耍狗熊的表演,“每逢过年,锣鼓喧天,声传遐迩。”少不了的还有各式北京特色小吃,如扒糕、凉粉、灌肠、豆汁、爆肚、炸糕、驴打滚、茶汤、油茶等等,每个摊子都在长案和板凳旁支起遮阳伞;孩子们则总是围在卖蜜饯杏干、螺丝糖等零食和卖木刀、面具、万花筒等玩具的摊位前,好不热闹。
城市要发展,百姓的生活条件需要改善,更换地砖很正常,是值得欢迎的好事,但那些承载着北京人感情的建筑和物什不应该简单地拆除或扔掉,因为这毕竟是历史,是文化,是北京根的一部分。
南普陀寺大悲阁早期照片的分界线
以前写过一篇厦门南普陀寺大悲阁的博文(素饼 南普陀寺 大悲阁 老照片),讨论了几张大悲阁照片的拍摄年代。去年因为要攒一个影展,在写图说时发现早期(1900年以前)大悲阁的照片明显可以分为两个时期,1870年前和后,特征很突出,但谁先谁后,因为一直没有上手更多的实物而没法确定(网上的小图很难作为可信赖的依据,因为还要靠看相纸来判断年代)。去年底某拍卖公司出现了几张大悲阁的照片,上个月我又看到另外两张,最后终于可以判断出哪些是1870年前的,哪些是之后的。
树木的生长情况通常可以作为比对照片早晚的依据,但有的时候比较困难,比如出镜的树太少或不够清楚或年代很接近,就不好判断了。我发现最大的特征在大悲阁的建筑细节上,首先是正脊上的装饰,一些(或一个时期)是宝塔,一些是骑狮(?)的菩萨(如果是骑狮当时文殊菩萨);其次是飞檐上的装饰,一些有人形装饰,一些有龙形象的装饰;再次是正门前的雀替,一些是很“简单”的龙,一些是很“繁复”的龙;最后是正门前的牌匾,一些是“法雨频施”,一些是“鹭屿灵区”。开始,只有汤姆逊拍摄的照片可以确定年代(1870年),这个时期正脊上是宝塔,飞檐上无装饰,正门前雀替是“简单”的龙,悬匾“法雨频施”;最新看到的1890年代(通过相纸判断的年代)外国人在大悲阁前的合影,正脊上是菩萨,飞檐上是龙,正门前雀替是“繁复”的龙,悬匾“鹭屿灵区”,并且这个时候在门前台阶的一侧还修了个烧纸烧香(?)的地方,实际上这个原来设在院前,这个样子一直保持到1900年以后。综合可见1870年以前大悲阁的装饰比较简朴,后来发倒很繁复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猜也许是那一年厦门遭遇了破坏力很大的台风袭击,破坏了部分建筑,后来重修了。当然这纯属猜测,需要有文字记载佐证才行。
年代判断准确了,那些大悲阁的照片更珍贵就一目了然了。厦门一位藏家去年在某拍卖公司买了张大悲阁的照片,还在当地发布了一条消息称收藏到“最早”的大悲阁影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还有更早的可以找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