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在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期间受损的清宫藏珍品

前段时间得到一本画册,1902年法国巴黎BERGER-LEVRAULT & CIE编辑出版的《热气球下的中国》(LA CHINE A TERRE ET EN BALLON),收录了1901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后,法国远征军三名军官(Calmel、Plaisant、Tissier)在北京及天津拍摄的照片,共272张。其中第14页第2图是只精美的西洋钟,由Plaisant拍摄,文字注释说这是一只皇宫内的钟表(Une des pendules du Palais Impérial)。这只钟的造型是一只健硕的大象拉着四轮战车,象及车上共有11个士兵和军官,姿态各异。象及车身为铜镀金,车厢上还嵌有玻璃。

我在上海科技出版社1999年出版的《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大系》之《清宫西洋仪器卷》第193页找到了这只钟表的资料。

铜镀金象拉战车乐钟,高70cm,长136cm,宽55cm。
钟内共有6套发条,其中4套驱动战车和大象活动,2套负责钟的走时打点。象腹内的发条,能使象眼转动、象鼻和象尾摆动。象腹下有一个轮子,决定战车的前进方向。战车前部有一铜筒,上置鼓、笛等,筒内发条带动下面的车轮转动,是驱动整个战车的动力源。铜筒后面有一方箱,内有发条,控制方箱上指挥官的转身。后部的车箱是乐箱,内有发条,车下有两轮。给象腹、铜筒、方箱、乐箱内的发条上弦后,战车沿弧形轨迹行驶,象及人物均同时动作。此乐钟为英国制造,时间约在1770年前后。

书中所选照片和那张老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接近,

对比两张照片我发现1901年时这只钟表的状态和现在展示的有很多不同:

1、象鼻和象头连接处不一样,1901年的时候连接处镶嵌了珠宝,类似象头上的装饰,而现在是一个光秃秃的箍。
2、象身后左侧士兵手中驱赶大象的长棍在1900年的时候被弄弯了,现在已经恢复,但是黄圈所示位置象身上披的毯子却少了一部分装饰,很明显曾经在这里还镶嵌着一支叶状花纹。
3、筒后左侧的人物吹着一支长号,从老照片上看号很长,而且号的末端敞口较大,1901年拍照的时候长号是弯的。现在换成了一支口小的号,比以前也短了不少。
4、老照片里看不清筒上黄圈4中鼓、笛等乐器最上面横着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现在这只长号的样子,而现在这只长号,我猜测就是黄圈3中士兵手里原来那支。
5、车厢顶前面靠左的士兵右脚下原来踩着两枚大炮弹,现在换成了一堆小的和几个大的。
6、黄圈6中大炮下面曾有6枚小炮弹,现在没有了,我猜测是被移到了黄圈5中士兵的脚下。
7、黄圈7中带柄的横杆我猜测是上发条的把柄,在老照片中没有出现。
8、老照片中战车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布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现在的展示中已经看不到了。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由于两宫出逃,使得一些外国人能够出入封闭了数百年的皇宫大内,虽然当时联军有“纪律”不能随便动皇宫里的东西,但实际上仍有很多小物件被顺走或被宫内太监盗卖。还有一些珍贵的艺术品在他们“把玩”期间被损坏,很可能这件精美的西洋钟就是在那个时候损坏的。

照片比文字客观,特别是老照片,每张都包含巨大的信息量,能让我们看到真实的历史。我没有条件查到这件清宫珍宝的修复记录,想来当时修复的时候一定是缺乏资料,有些细节没能复原。故宫里每件藏品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在我们现在看到的璀璨夺目之下,有着多少劫难不为人知……

中国最早的航拍照片二

Plaisant摄,西什库教堂东北角的大坑,1901年
Plaisant摄,俯拍西什库教堂,1901年
Plaisant摄,经历战火的使馆区,1901年
Plaisant摄,俯拍蚕池口教堂,1901年

1900年义和团和清军围困北京的西什库教堂,在教堂区东北角通过挖地道的方式在仁慈堂下埋了数颗巨大的地雷,轰响过后,仁慈堂和躲在里面的教民、修女都被炸没了,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这件事情在1901年的多本游记中都有记述,也有不同角度的照片(多是从坑边或坑里照的),但是都没有第一张照片来的直观,黄箭头所指的是一个成年人,您可以估摸出当时放置的地雷威力有多大!

第二张照片是俯拍的西什库教堂全景,能看到教堂的范围和建筑构成,现在西什库教堂的占地小了不少。

Google Earth里看现在的西什库教堂

第三张照片是经历战火之后的使馆区。

第四张照片是西什库教堂的前身——蚕池口教堂。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康熙患疟疾,中医没治好,被传教士的“金鸡纳霜”(就是奎宁)治好了。耶稣会士张诚、洪若、刘应受赏在西安门内蚕池口重建“救世堂”,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建成。后来慈禧嫌教堂能俯视大内,要求搬迁。经过李鸿章的沟通,蚕池口教堂最终于光绪十三年(1887年)完成搬迁,腾退给清政府。1900年庚子之变期间新建的西什库教堂成为“靶子”,反倒是已经成为清政府财产的蚕池口教堂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照片中最高大的建筑就是蚕池口教堂,还能看到通往其西侧花园的西洋门,非常精致。最后附上搬迁时清点移交清单:

谨将蚕池口教堂及仁慈堂房间等物缮具清单恭呈御览
计开:

北堂
大堂一座(堂中大风琴一具,琴内音笛九百四十一条,栏杆外备用音第五十八条。)堂前石狮子一对,凉亭一座,石山子一座,花果树四十二株,柏树二十二株,南院槐、榆、楸、枣不可胜数,井八眼,大小房共二百六十六间。

百鸟堂诸物
第一架各等走兽三十二只,第二架中土各飞禽分六层(上层一百零九件,二层一百一十一件,三层五十四件,四层八十九件,五层六十四件,六层六十二件。)第三架外国飞鸟二百零四种,第四架海中珍奇一百一十二种,第五架海中各物九十件,第六架海中虫介七十件,第七架海中物九十件,第八架各色走兽七只,第九架中土蝴蝶四百零四色,第十架中土蝶介昆虫五百六十种,第十一架外国蝴蝶虫介二百九十七件,第十二架地中各螺丝五十六种,第十三架虎象熊骨各鸟卵三十二种,第十四架酒浸各虫蛇十七瓶。柱上悬挂各兽角十四件。以上通共二千四百七十四件。

仁慈堂
小堂一座,大小房共二百一十二间,井四眼,葡萄四架,大小树二十株。

中国最早的航拍照片一

中国最早的航拍照片拍摄于什么时候?我在一本法文资料中得到答案,是1901年。

Plaisant摄,自西北向东南方向看紫禁城,1901年夏
Calmel摄,自西向东看景山,还能看到大高玄殿的乾元阁,1901年夏
Plaisant摄,自西向东看北海大桥、景山和紫禁城,1901年夏
Plaisant摄,俯瞰永安寺白塔,1901年夏

1900年庚子之变后,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富于想象的法国人,确切的说是法国远征军,于1901年在西苑(今北海公园)和天津为了解战争损失的情况(一说为了侦查残余的拳匪,我觉得不可信,那么高看的清楚吗!)施放了载人热气球,并拍下多张照片,今天我只选择了西苑、景山和故宫的几张。1911年前的老照片,现在容易见到的,都是在地面上拍摄的,已经包含了大量的信息,是我们了解历史的重要手段,而这些航拍照片包含的信息量更大,视角独特,更加珍贵!特别是上面第三张照片,摄影师在热气球上自西向东拍摄的照片,能看到金鳌玉蝀坊,北海大桥,西三座门,特别是能看停在紫光阁北的西苑小火车。

老照片里的照相馆

现在留存下来的众多老照片一部分是拜非专业摄影师所赐,另外很大一部分要感谢当时的照相馆,特别是很多室内人像作品。而除了人物、风景、建筑、民俗,老照片中的照相馆就显得很有趣,有点儿电影里隐性广告的意思,我在收集的老照片中找了几张。

香港缤纶照相馆

图片来自Amercian Stereoscopic公司的立体照片,1901年由R.Y.Young拍摄

照相馆介绍摘自老照片网:
创办人温棣南,广东人。其父亲在广州大新街经营苏杭布匹。店名缤纶。常与外国人往来贸易。当时有个美国人从香港来广州,带有器械,准备拍摄广州风景。驻在店里,棣南很是羡慕,学会了摄影术。当时还是同治年间(1861—1875),干片还没有发明,所使用的是湿片和蛋白纸。棣南学成后,即在本店开业,并传授摄影术给他兄弟。他的两个兄弟在1864年在香港开设了缤纶照相馆。缤纶照相成为当时香港最大的照相馆之一。

北京山本写真馆

图片来自1903年发行的《北清纪念写真帖》

老板山本赞七郎(S. Yamamoto),这可是老照片圈子和老明信片圈子的名人,就不多介绍了。

清漪园大报恩延寿寺遗址老照片

清漪园是现在颐和园的旧称,确切的说是光绪十四年(1888年)改名前的称呼,乾隆时期达到建设的高潮,是清皇家行宫园林三山五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其中万寿山前的大报恩延寿寺是清漪园的重点建筑群,始建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是乾隆皇帝为庆祝其母钮祜禄氏六十整寿修建的。该寺第一进为天王殿、钟楼和鼓楼,第二进为大雄宝殿,供三世佛,东配殿“真如殿”,西配殿“妙觉殿”,第三进多宝殿供旃檀佛,第四进佛香阁供大悲菩萨,第五进智慧海、众香届。1860年10月,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对清漪园洗劫后放火焚毁,包括大报恩延寿寺的很多经典建筑被毁。清漪园被毁之前的照片目前已知仅有费利茨•比托拍过,但是没有大报恩延寿寺建筑群的照片。光绪十二年(1886年),在大报恩延寿寺的遗址上重修了排云门、排云殿建筑群,现在颐和园能看到的。在1860-1886年间,大报恩延寿寺一直是一片废墟,这期间有几位摄影师在这里拍摄过照片,记录了当时的状态。我找到了8张大报恩延寿寺的老照片,按照我考证的时间顺序贴图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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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照片上呈现的内容来看这8张照片可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佛香阁基座台阶边的琉璃砖还完整,1860年被烧死的枯树还立在寺院里,第二个时期是那些琉璃砖已经被拆,庭院中的枯树也都没有了。第一张照片来源在互联网,作者未知,关于作者,网络上一直传说是比托,这点我不赞同。比托仅是和英法联军一起在京逗留,这个时间很短,荒草还长不了那么快(左侧石狮下),至少是在1861年,至于作者是谁先按下不表。第二张照片扫描自Nick Pearce的Photographs of Peking, China 1861-1908,是两张照片的接片,原书印刷的时候照片被横向压扁了,我用photoshop修复了下。据作者考证摄影者是John Dudgeon(德贞),拍摄时间是1867-1869年。从高台上雨水冲刷的痕迹、庭院中枯树的状态和大小、石狮脚边野草的生长状况,我觉得和第一张照片应该是同时期拍摄的,甚至可能是同一天拍摄的,因此我推断第一张照片的作者也是德贞,拍摄时间在1867-1869年间。第三张照片来自英国某藏家的一本相册,庭院中的枯树也都在,根据文字记载系德贞所摄。第四张照片中琉璃砖几乎都没了,枯树也都没了,这张照片有准确的文字记载,系John Thomson于1871年拍摄的,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次拍摄正是在德贞的陪同下。第五张作者佚名,看庭院中间那棵树和Thomson照片中那棵差不多大小,但是树左侧小棚子的屋顶状态却差很多,较1871年那张明显残破了些,长了更多荒草。第六张照片2006年曾出现在我们公司的拍卖会上,最后以高价成交。庭院中的那棵树更大了,时间应该再晚些。第七张照片有明确的记载,系Thomas Child于1875年冬所摄。第八张也是Thomas Child的作品,但季节换成了夏天,结合他拍摄的其他园林照片,我推测是1877年所摄。

在建设排云殿时,原废墟上的一对石狮(后面那对小的)和那两座石幢都被挪到了万寿山后,两个石狮子也被两个圆明园大宫门前的铜狮替换。我相信大报恩延寿寺在1860-1888年之间不可能只有这么8张照片存世,肯定还有别的摄影师拍过,肯定会慢慢冒出来的。

从一张老照片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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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春拍前,有客人送来一张五寸照片,是一个身穿军装的老人站在庭院里。这个人是谁我当时不知道,但是从军装样式和环境看应该是一位日本将军,拍摄时间在1900年代。这样的照片在我们这里不好卖,我就没有收。最近在看1904-1905年间日俄战争的资料,这个白胡子老头的形象频繁出现,我查了下,原来他是被日本人奉为“武圣”的乃木希典陆军大将。此人出身下层武士家庭,早年在德国学习军事,回国后于1894年作为第一旅团长参与了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因战功显赫被封为男爵,1896-1898年任台湾总督,1902年退役。在日俄战争中受命统率第三军,打了最坚苦的203高地争夺战,日军以肉弹的方式对守卫山头的俄军每15分钟进行一次攻击,最后守卫的俄军全部阵亡,日军死伤近6万名并占领高地,此役成为旅顺攻围战的转折,最终致使俄国战败。在战斗中,乃木大将的次子乃木保典战死,而在之前的战斗中其长子也已战死。乃木希典推崇武士道精神,并在部队中推行,因此整个日俄战争中日军被俘人数仅404人!虽然如此,据说他仍然为战斗中牺牲了太多日本士兵而感到惭愧和难过,一度想要自杀。后来明治天皇委以他为学习院院长,专门教授明治的皇孙(即后来的裕仁天皇),并对他说“你为朕失去了两个儿子,现在朕将这班孩子交给你”。但是在1912年明治天皇辞世后,乃木大将先杀死自己的妻子然后切腹自杀。

从我们以往的历史观和立场来看,这个人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凶手。但是从当时日本的角度来看却是遵照了天皇的指示,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了当时日本的利益。抛开这个人的对与错,我看了这些资料后觉得他很可悲,人到老年失去了两个儿子,而且为了效忠天皇和妻子一同“殉死”。人活着是为什么?当然,当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每个公民都有义务挺身而出,可是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们该怎么活?我觉得应该热爱生活,爱我们身边的每个人,特别是要爱我们的父母,妻子(或丈夫)儿女。钱一辈子都赚不够,应该过好每一天,争取每天都能做有意义的事情,不虚度光阴,特别是当人们经历汶川大地震和金融危机后,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应该给家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过好每一天。

蓝志贵西藏1950-1970摄影作品展

今天中午,中国美术馆的第6展厅刚结束了一个展览——《蓝志贵西藏1950-1970摄影展》。

蓝志贵(b.1932),四川人,1945-1948年在重庆皇宫照相馆学徒,1949年底参加解放军第十八军,1951年作为随军记者随部队进藏,在此后的近20年时间拍摄了大量西藏的影像,其中很多都曾发表、展览和获奖。这次的展览就是从他拍摄的西藏影像中精选的100幅作品,分进军西藏、康藏公路建设及后方部队官兵生活、民主改革、珞巴人、僜人及门巴人、西藏第一、西藏文化、军队建设及军民关系、西藏人像、布达拉宫前发生的事、早期彩色照片及西藏风光照片共11个主题,其中98张黑白照片全部采用传统暗房放大的银盐纸基,2张彩色照片采用C-41工艺放大。

蓝志贵出身贫苦,没有太多进一步受教育的机会,他在参军前仅上过半年夜校的高级专科美术培训班,却对艺术的领悟非常强,这点在他的摄影作品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张照片的构图和用光都很讲究,每个场景、每个任务似乎都经过专心布置,但又显得那么随意自然,特别是西藏人像部分,每个瞬间都是完美的抓拍(当然在文革那个特殊的年代有摆拍的作品是例外)。此次展出的作品在放大洗印的时候都尽量保持底片本来呈现的状态,然而历经50多年,这些照片品相却好的惊人,仅有极少数的几张有轻微划痕,多数照片就好像是用刚拍摄的底片洗印得一样,颗粒细腻、层次丰富,这些都得益于蓝志贵早年在照相馆的学徒经历。即使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物资缺乏的西藏,蓝志贵仍然严格遵循标准程序对底片冲洗和保存,在那个时候那样的环境下就做到现在的“收藏级”标准,实属难得!

从这100张照片能看出来,蓝志贵随军进藏的前一年多时间,照相设备(相机和底片)还都比较简陋,尽管构图用光都很讲究,但是和1952年后的作品有明显差距。由于西藏特殊的地缘关系,西方一些先进的照相器材能够通过印度运输进来,这些资源从内地完全无法获得。蓝志贵得益于此,不仅换了最新的相机,还用上了更好的胶卷,这使得他有机会拍摄了中国现代摄影史(1949年后)上第一批彩色照片。遗憾的是此次展览只选用了两张彩色照片,但是从那怀旧的色调中还是能让我们感受的蓝志贵带给我们的美丽西藏。

看展览的时候我没有带相机,只能从中国美术馆的网站上挑了几张图,这些电子版图片完全不能呈现展览中通过传统暗房制作的照片品质,只能算充个数。

lanzhigui1桑登分到土地 1959年 拉加里 老人脸上那份自豪和喜悦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lanzhigui2拉萨节日的欢乐 1958年 这张照片为蓝志贵带来无数的荣誉,作品本身也堪称构图的典范,近景是围观的人群,中景是热闹的马队,远景布达拉宫表明地点,一个瞬间就把时间、地点、事件和观点都表达地淋漓尽致。
lanzhigui3政府给住在山洞的农奴安家 1959年 拉加里
lanzhigui4僜人结绳记事 1956年 察隅 照片中的主人公还带着毛主席像章,这是部队送给当地人的礼物
lanzhigui5牧女 1961年 昌都 面对镜头的这个姑娘非常羞涩

对比老照片游北海公园

去年我得到一组由三个法国人(均在法国远征军中服役)于1901年拍摄的北京和天津,经过几个月的考证,照片中的地点和事件我基本上考证清楚了,其中有很多西苑(北海公园)的老照片,都比较少见。现在的北海公园曾经作为皇家西苑曾经灿烂无比,但经过庚子、文革等变故,尽管保持了整体格局,但很多建筑、装饰等细节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特别是一些建筑的精髓部分和老祖宗留下的艺术瑰宝都消失了。我又整理了之前收集的一些西苑老照片,决定比对这些照片游一次北海公园。本来计划周六去(21日),无奈天气阴沉不适合拍照,周日天空晴朗,我一大早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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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由西向东经过“金鳌玉蝀桥”,桥变化很大,要想在老照片的角度重拍团城就必须站到桥中间,很危险,而且桥上的卫兵一直盯着拿相机的我,咱别惹麻烦,就在桥南侧差不多的位置拍了一张。对比新老照片,玉蝀牌楼早就被拆了(1955年11月被拆),那黄框中的门呢?《三海见闻志》有载“两腋有门,东为‘昭景’,西为‘衍祥’。”现在登团城都是走东边的门,上面悬“团城”二字匾。去过团城的同学都知道,“衍祥”门并未消失,当年道路改造加高了路面,“衍祥”门跑到地面以下了,现在上面加了一个盖子,不能通行。还有一处较大的变化,团城上的三棵古松之一“探海侯”已经枯死,1980年在原址补栽了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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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昭景”门沿楼梯盘旋而上,出罩门来到团城上。古树森森,人很少,早上的阳光暖暖的,很舒服。团城上的主体建筑是承光殿,自1901年来外观没有大的变化,但是殿内的细节部分变化很大,新老照片对比可知(不让拍照,我是站在殿外偷拍的),里面的细节装饰都没了,“大圆宝镜”匾挂到了偏下面的位置,玉佛和一同东来的辇龛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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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承光殿后的敬跻堂穿出,进入北海公园内,沿着团城绕向西南。老照片是1901年Keystone发行的《China》立体照片中的一张,应该是在金鳌玉蝀桥上拍摄的,但现在桥南北都是高大的铁栅栏,这个角度没法拍,只好在团城下凑或了。团城西北角的镜澜亭原是封闭的,现在是开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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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太液池东岸北行,在北门处拐向西进入静清斋。这里现在叫静心斋,慈禧太后到西苑就住这里。1901年法国军队“负责”驻守西苑,静清斋北的石桥,前景、背景的大部分景观都没什么变化,桥上那位是个法国军官,桥上只有他,而现在游人如织,为了保护桥面,公园管理处还覆了层木板。新老照片对比看来只是桥南侧的假山石少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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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清斋西是西天梵境,大慈真如宝殿位于西天梵境的中心位置,是珍贵的楠木大殿,虽然主体建筑无损,但是里面的铜佛、铜塔都不是旧物了。对比新老照片,佛像的背光以前要繁复的多,现在则简化了,另外佛祖的手印样式也不太一样,最遗憾的是听工作人员说这三尊佛像都是玻璃钢的。佛像前曾经有四座塔,中间两座铜制,两侧木制,较中间的两座略小。这些塔在庚子年间都被毁了(据说铜塔是被日本人搬走熔了),我去年夏天来的时候还只能看到地上的八角形痕迹,这次来已经添了两座塔,据说两边的两座也将在近期复制安放。很明显,塔原来的样子和现在差别很大,据工作人员说是按照清宫档案复制的,这点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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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梵境外有座琉璃牌坊,这个也变化不大,不过老照片中牌坊前的西苑铁路铁轨早已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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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西天梵境往西,就能看到著名的九龙壁,由于是琉璃质地,当年大西天经厂着火也没能伤悼它,因此它也是经厂这组建筑仅存的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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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莫相册《北京》中的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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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摄影师拍摄的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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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博拍摄的大佛

西天梵境往西过快雪堂,在五龙亭北是阐福寺,我去北海公园好几次都没机会进去,这天正好赶上开放,运气不错。入寺左右有楼,北有天王殿,过天王殿就是大佛楼旧址。上面这张大佛楼的特写流传最广,出现在当时德国公使穆莫的两本影集中。1919年驻扎这里的消防队生火做饭引发大火,这座建筑被毁,仅余两座石碑,石碑上的字已漫漶不可识。被消防队放火烧掉,还真讽刺!大佛楼是仿照正定隆兴寺建的,内曾有一尊楠木的千手千眼佛,佛像的照片也比较少见,目前已知只有穆莫的相册中(没有直接证据是他拍摄)、一位德国摄影师和美国社会学家甘博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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阐福寺西是万佛楼,不过这里环境变化比较大,只有宝积楼、妙相亭、普庆门以及普庆门北的两座石塔还健在,没法和老照片对比拍摄,只得作罢。万佛楼南是小西天,小西天四面环水且均有琉璃牌坊,南面这座南额“证公德水”。据《三海见闻志》载民国的时候石桥已毁,很明显至少这桥栏杆是后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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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天殿内原有泥塑的须弥山,如今复制的无论是尺寸还是样式都和过去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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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西岸拍琼华岛和景山,对比看来岛西南的建筑变化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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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堆云积翠桥拍摄景山,湖东南多了一组建筑(也可能庚子之前就有,后来损毁了,现在复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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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老照片是托马斯•查尔德1870年代拍的,位置是在金鳌玉蝀桥上。为了拍这张照片,我小心翼翼的把相机塞过栅栏,紧紧的靠着栅栏,估摸着拍了一张,过往的行人肯定在想:这小子连10块钱门票都不舍得出,非挤在这里拍照,都快把自己也塞过去了!

北京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城市名片

重要的自然风景和人文建筑是各个国家各个城市最好的名片,特别是在摄影术发明之后,很多历史名城都拍摄过这样的“城市名片”,卖给旅游者或者吸引旅游者前来。虽然摄影术进入中国很早,但是早期的普及却比较慢,直到20世纪20年代,新思想的引进和科技的进步使国内的照相馆业蓬勃发展,很多照相馆都拍摄制作这种“城市名片”。由于工作的原因,我见过很多北京的这类风景照,都是用中画幅底片拍摄的。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抗日战争还没有爆发,老百姓的生活相对安定,虽然国民党政府也在进行城市改造和经济建设,但是多数文物古迹还没有被破坏,保持着原貌,可惜经历了1966-1976的十年动荡,很多重要的古迹都没能幸免,比对那个时候和现在的风物变化,还是很有意思的,无论人还是物,在历史和时间的面前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下面这套照片是当时北平一家名为美丽的照相馆拍摄制作的北海风光,由古物陈列所(简单说就是今故宫)推荐销售,一套12张,标价一元二角。

mingpian01静心斋,自东向西,还能看到琉璃阁
mingpian02九龙壁
mingpian03西天梵境的“华藏界”琉璃牌楼和山门
mingpian04由北向南望北海琼华岛和白塔,可惜现在里面还藏着一个大餐馆
mingpian05团城承光殿玉佛
mingpian06小西天“证水功德”琉璃牌楼
mingpian07景山上远望琼华岛和白塔,远处还能看到宣武门城楼,现在这些景致都淹没在水泥森林里了
mingpian08五龙亭,透过澄祥亭还能看到阐福寺山门前残存的四个夹杆石,那个时候五龙亭还是茶馆,不是现在叔叔阿姨们唱歌的地方
mingpian09小西天内泥塑须弥山,体量巨大,据老人回忆小孩儿可以在其中玩儿捉迷藏,照片中能看出有部分修补过,再看看现在修的什么玩意儿啊!
mingpian10堆云积翠桥
mingpian11拍摄白塔的经典角度
mingpian12琼华岛上的仙人承露盘

飞虎队拍摄的资料照片现身京城

陈纳德(Claire Lee Chennault)1937年被蒋介石聘为中国空军的顾问,1940年在苏联和日本关系缓和并撤走其支援的空军部队后,受命组建一支空军部队,这支部队主要由美国空军的退役及后备军人组成,即American Volunteer Group,简称AVG。这支部队在美军内部也有番号,即第14航空大队(14th U.S.A.A.F)。这些英勇的飞行员转战于缅甸和中国南方,立下赫赫战功,为中国的抗日战争立下汗马功劳。相信您已经猜出,这支部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飞虎队”。

飞虎队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地位非常独特,由于特殊的政治历史关系,在抗日战争结束后,飞虎队参与了解放战争,帮助蒋介石对抗共产党的军队,因此相当长一段时间飞虎队在我们的历史上都是不出现的,直到中美关系缓和及台独势力的抬头,飞虎队及他们传奇的经历才重新被重视。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国内留存的飞虎队资料几乎为零,仅有的一些相关历史著作也来自翻译。上周末,我拿到朋友从海外购回的一批1944年飞虎队航拍的资料照片,这组照片大多10英寸见方大小,品相非常好,都有“PRINTED BY 4TH PHOTO TECH UNIT-14TH U.S.A.A.F-RESTRICTED”的标示,说明拍摄者是隶属美国空军第14大队的第4技术组,全部都是限制级的资料。这批照片共236张,其中有5张重复,拍摄了对桂林、梧州、柳州、衡阳、长沙、湘潭、广州、澳门、香港和越南侦查及轰炸时的照片。1944年9月,为了阻挠日军的进犯,国军采取了“焦土政策”,广西梧州被轰炸,引发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城里的房子都成了断壁残垣,屋顶烧没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墙壁,在这组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1938年日本对广州市区进行了轰炸,炸出除了三大片废墟,在这组照片中也能清楚地看到。

feihu01 梧州
feihu02 局部,近看梧州的这些房子都是被火烧过的,是一座空城……
feihu03 广州
feihu04 局部,海珠桥和其北边被轰炸后的废墟
feihu05 被涂过“迷彩”的广州白云机场前身的跑道
feihu06 广州
feihu07 局部,位于上张照片右上角的中山大学
feihu08 广州
feihu09 局部,上张照片右下角的孙中山大元帅府
feihu10 广州的国(伪?)军兵营
feihu11 局部,能看到营房上的标语“兴复中华,保卫东亚”
feihu12 广州
feihu13 局部,被日军轰炸后的西堤二马路废墟
feihu14 刚被飞虎队轰炸后的场景
feihu15 被飞虎队轰炸的日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