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清波门

六年前去杭州参加研讨会的时候,朋友帮忙订了荷花池头附近的酒店,从那以后我每次去杭州就不再考虑别的酒店了。“荷花池头”是个很有画面感的地名,但那里除了沿街的一幢旧屋外墙上画了一池荷花外,完全看不到真花的影子,不由得让我浮想联翩,现在这片老旧的社区曾是怎样一番雅致的景象。为此我买了一本《清代杭城全图》,里面收录了数幅清代的杭州地图,“荷花池头”这个地名赫然在列,遗憾的是地图上并没有标注附近有池塘,从刊刻于1865-1873年之间的《浙江省垣城厢分图》来看,荷花池头南端西侧,也就是勾山南端正好在几户人家中间有片空地,我只能猜测如果有池塘的话可能就是在那里。同时我也注意到这一片现在属于清波社区管辖,而“清波”之名则源自荷花池头西南不远,曾经的杭州城门:清波门。

两张清末官员合影的考证

自从看过福建教育出版社的《莫理循眼里的近代中国》,我就想弄清楚其中两张老莫收藏的清末官员合影照片里的人都是谁,但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有新材料就留意下,没有就搁置案头,从来都没集中精力去考证。年初马老师送我一本中研院近代史所出的魏秀梅编的《清季职官表附人物录》,虽然现在中研院的网站上有这本书的检索数据库,但总是没有实体书用着踏实,我想着拿到新书总得学点儿新知识,也对得起老师的良苦用心,于是决定就从这两张拖了几年的照片入手。

茶叶与咖啡

年前,B站的AI在我的首页推荐了一部纪录片《一部关于咖啡的电影》(A Film about Coffee)。我对咖啡没有依赖,但只要有条件,早上都会喝一杯咖啡,于是我点开链接看完了这部纪录片。其中讲到了卢旺达的灰山(Huye Mountain)咖啡豆加工过程,从采摘、水洗、拣选、晾晒到最后称量和包装,图像上的呈现让我联想到约翰·汤姆逊1870年在广东清远拍摄的一组照片,是当地的茶厂加工茶叶,从拣选、脚踩揉搓、称重装箱的过程,很多场景可以与灰山咖啡豆的加工一一对应。此外,这部纪录片中有美国的进口商与卢旺达当地的咖啡豆生产商为不同批次的豆子品鉴分级的过程,而清代由外国人主持的茶叶品鉴分级也有照片留下来(汤姆逊拍的没有外国人,我找了一张差不多同一时期且有外国人的),可以放在一起比较。

两张毛泽东访苏的照片

1949年11月上旬,毛泽东收到斯大林的邀请访问苏联,参加苏方举行的庆祝斯大林七十寿辰的活动。而中国方面则要与斯大林就中苏两国重大的政治、经济问题进行商谈,特别是处理1945年国民党政府与苏联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1949年12月6日毛泽东乘专列从西直门火车站出发,12月16日抵达莫斯科雅罗斯拉夫车站。祝寿活动很快就结束了,但后续的废除旧条约签署新条约则花了很长时间,直到1950年2月17日毛泽东才登上回国的专列。毛在苏联的两个月中除了参加祝寿活动和开会,还去了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的一些工厂、纪念馆和集体农庄参观,按说这段时间中苏双方都有机会留下丰富的影像资料,但实际上除了常见的那几张(只讨论照片不讨论视频,而且视频也不多),在互联网上很难检索到更多的照片。今天说的两张照片都不算太少见,但放在一起对照着看也有可讨论的空间。

女土匪

2008年,电视剧《闯关东》热播,剧中角色“鲜儿”一生坎坷,与亲人失散被迫当了童养媳,进戏班以为命运有转机但又被恶霸侮辱,后来上山当了土匪险些被枪毙,最后和传武的爱情线也以阴阳相隔收场。扮演者小宋佳用演技向观众展示了一名女性从被父权压迫到敢于追逐自己命运的成长过程,让“鲜儿”这个角色感动了许多观众。我看了这部电视剧才知道,在东北的俗语里土匪又被称为“胡子”,本以为这个“女胡子”的设定是编剧的想象,但最近集中阅读1924-1925年《申报》的时候,发现了三篇关于女土匪的报道,原来鲜儿“上山”的经历在现实中都有映照。

华芳北京相册的作者猜测

华芳照相馆的作品中有一本以北京为主题的影集,内容我认为都很精彩,除了照片的内容很有研究价值外,还有很多内容以外的东西可以深入研究。这本影集里的照片曾零散地在互联网上流传,直到英国摄影史学者泰瑞·贝内特对其进行梳理后,大家终于知道那些照片是华芳照相馆的作品,共72张(有编号的部分)。2013年我承蒙刘杳兄关照去康奈尔大学看了图书馆和艺术馆的部分照片收藏,其中就包括图书馆的一本华芳照相馆北京影集,翻拍了照片并测量了尺寸。后来我回家后收到贝内特先生寄赠的History of Photography in China: Chinese Photographers 1844-1879才注意到他整理华芳照相馆的北京部分作品也是主要靠康奈尔大学的那本影集,如今图书馆已经将这本影集数字化并发布到网站了。华芳照相馆一直是我很感兴趣的研究对象,还有四本很完整的他们的作品集收藏在国外某机构,希望某天边境重开的时候我已经攒够可以去做研究的钱了。

九天宫的悬塑

在互联网上经常能看到自媒体发布“某某城市消失的建筑”的内容,且常常有很高的点击量,特别是在那些有着悠久的历史,且现代化进程比较快的地方。人们缅怀过去的城市风貌,这种感情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过往的风貌承载着过往的时光过往的情感,当风貌不在,情感也终会随风而逝。另一方面,很多消失的风物以当下的标准来看,实在称得上是艺术的精品,甚至是瑰宝,面对这些风物的消失,遗憾是很正常的情感反应。最近在一本1910年代的相册里看到一组北京九天宫消失的悬塑照片,其精美实在令人赞叹。